祭祀大殿闹鬼之事传得有模有样人心惶惶,顾清辉恰好借题发挥,安排乐人时不时地奏些丧乐,细弱绵长时有若无,乱了叛军军心;洛氏与丁氏派人满城捉拿人质,本就将兵力分散,再加上援军赶到势如破竹。
这场人祸,也一如它开始的那般猝不及防,不消多时,便已戛然而止。
殿门大开,众人夫妻重聚,呼儿唤女。
帝后相聚,却不能如寻常夫妻啼哭劝慰,尚有一堆烂摊子等着收拾,还需维持皇家体面。唯有两两紧握的双手,缠绵缱绻,诉说劫后余生,心有余悸。
“顾清辉?”演月在众人之中来回穿梭,却没找到她惦念之人。她尚来不及挽起装鬼披散的长发,一路向殿外奔去。
他受伤了?他心疾又犯?亦或是…他死了?
演月跑得喘不过气,忽然下意识停下了脚步,顿觉心跳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从胸腔到眼睛,满是酸涩。
明明祸事已经过去了,为何别人在笑,而她却想…哭?这茫茫深宫,这放眼四面都是黑,辨不清方向的夜里;这苦苦等待,这尚未寻起,却仿若已知一败涂地,不敢面对的孤独…
心头仿若一汪深潭,有什么正一滴一滴砸入潭中,在寂静中荡出圈圈涟漪。
月影朦胧,远远的,有个瘦弱身影,撑着根□□,渐渐走近。
“我走慢了些,没能跟上他们…”顾清辉忙扔了□□,踉踉跄跄向着演月小跑而来:“你别慌,不过是饿得太久,又站得太久,不过是…有些累…”
顾清辉惊在月下,这是天上地下,他头一次见演月哭。
他不曾想过,那双清冷孤傲的眼睛里,也会盛满狂风骤雨,百般压抑的呜咽,似困兽哽在喉头,终是在他的臂弯里,蓬勃而出。
“没事了,演月…别怕…”顾清辉抚着演月面庞,颤抖着低声安慰,一遍一遍。
头顶,是乌云蔽月的Yin霾,在那深重的黑暗里,演月眼中那一蓝一红忽明忽暗的两簇火焰,灼得顾清辉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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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聆珏转醒之时,已是天朗气清。月姮小小地缩在身边的稻草堆上,呼吸均匀,想来亦是无碍。
此处是间临街破屋,宋聆珏寻着楼下叫卖声,打开窗户,见对街布告上已贴了严惩逆贼的布告,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百姓“都说没想到啊,今上年纪轻轻,还留了这样一手。听说上个月碧秋湖闹狐妖,就是为了遮掩这支大军。这路数,是真绝。”
“这么说来,洛氏逆心,今上早就知晓,才准备得如此周全?”
“也不见得就防着洛氏吧,如今的世家…啧啧啧,上百年的富贵还不知足,眼下可好,活该一场空!”
“可不是个黑心的。借着闹水患,让兵丁扮作流民北上,又借着儿女婚事将兵器运上来,可怜那洛家女儿花容月貌,做了夫家娘家一颗棋子,听说若非在去往南境的路上失了踪迹,也免不了杀头流放的,可怜呐!”
的确可怜,宋聆珏歪着头思忖,想来那日援军已及时赶到,逆贼也没什么好下场。
“你在做什么,还不将窗阖上!”宋聆珏被吓了一跳,支着窗子的木棍一下砸在脚上,也隔绝了外头的一切。
门口是个从头到脚一身黑,包得密不透风的女子,唯有一双眼睛清澈灵动。她将一包燕元糕摆在屋内唯一的桌案上:“叫醒你的同伴,吃完赶紧走。这里原是间闹了凶案的鬼屋,三年来无人问津,要人将你当做恶鬼不成?”
“鬼屋?”宋聆珏耸耸鼻子,死的莫不是个如花少女,屋子都破败至此,竟还留了股熏香气息,不禁打了个寒颤。
“是恩人救的我们?”
“若把我当恩人,就赶紧离开,免得连累我。”
是人便多少有些不能言说的苦衷吧。这女子既救下他们,想来心肠也不坏,还是莫添麻烦的好。宋聆珏跪倒冲那女子背影拜了拜,揣上糕点,背起半醒的月姮离开。
屋里又恢复了寂静,那蒙面女子从怀里取出一张布告,读完泣不成声。
洛氏、丁氏、谭氏、明氏,主谋问斩,九族充军流放;丁氏逆子下落不明,悬赏缉拿;明氏贵妃功过相抵,出家为尼。
终是昨日繁华,一夜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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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城中,勤拙殿,燕匀理的小书斋,取义勤能补拙,是燕匀理得封太子之日,宋宰执代表群臣,提的字。
此时二人面对面坐在殿中,仿若十年前,宋宰执教导燕匀理政务一般。只是时光荏苒,当年的孩童长成了有勇有谋的少年,而当年的老者日渐花发苍苍。
“臣有罪,蒙圣恩不予追究。此次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