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凤丽沉浸在悲痛中难以抽身,质问道:“报应?如果不是因为他,我的家就不会散,我和女儿也不会孤苦无依,我不用终日被关在房间里虚度这一辈子!他活该,就算是赔上他的命都不够!”
想至此处,她缓缓闭上眼,回忆起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她进病房的时候,张唯明像往常一样半睁着眼睛一动不动躺在病床上。
张冬阳以为他把张唯明一起放在疗养院里能瞒住自己,其实,宋璨星早就说漏了嘴。
于是,这无聊的日子就多了一份消遣,去看望张唯明,看着他在病床上成为真正的废人。
时间在一个植物人身上留下的不只是苍老,还有衰弱,同样,时间在一个活人心里的留下的不止是爱恨,当爱恨散去之后,只有无尽的空虚和悔恨。
这么多年,她偷偷来看了张唯明很多次,起初,她的生活有多恐惧,就对张唯明有多愤恨,可渐渐的随着时间流逝,这些感情都在慢慢退却,心里的伤口结成疤,虽不愿意回忆,却似乎已经淡忘。
之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偷着来。
直到……女儿被杀……
她最后一次抬手,摸着男人的脸,犹如抚摸苍老的树皮,她的目光中或悔恨、或遗憾,或困苦,或苍凉,直到最后一刻,全都转化为无尽的杀意,她摘掉呼吸罩,拿起枕头捂在那人的脸上,直到那人手臂僵硬地垂下。
那一刻,这一生,是从未有过的沉重,然后又迅速转化为畅快和轻松。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才把枕头拿下来,重新帮他戴好呼吸罩。
一滴眼泪落下,她忽而笑了。
当记忆回到现实,崔凤丽早已泪流满面,喃喃自语道:“就算赔上他的命都不够……”
周晓絮的耳机里传来陈默的声音:“陈唯明也在这家疗养院,已经死了,我去看看病案,家属没到,遗体还没火化。张冬阳登记时候用的是假名,所以一直没有查到。”
周晓絮听到此处,身上不自觉地发冷,再看崔凤丽的目光,她忽而明白了什么,缓缓站起来,说:“是你杀了他?”
崔凤丽抬头,脸上带泪,目中似笑非笑。
周晓絮一下急了,说:“你没有办法抵赖,他的尸体没有火化,只要申请尸检,就一定能查到死因。”
“是吗?”崔凤丽并没有丝毫的意外,用手将泪花擦干便不再说话。
周晓絮盯着面前的人,忽然觉得这个人已经不配被可怜,她面对的根本就是一个残忍至极、冰冷至极的怪物,而不再是失去女儿渴望公道的母亲,一字一顿:“你怨张唯明欺骗你,可是一个巴掌拍不响,要不是你爱慕虚荣图他的钱,就不会亲手毁掉两个家庭,你为了自己,还逼着你的女儿去……去出卖身体,走上了比你更快毁灭的路。明明就是你害了她,你恨邱威、恨张冬阳,恨雷德祖,其实说到底,你是恨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因为从头到尾,就是你自私自利,管教不好女儿。对!命运不公是很难,这世界的黑暗也无穷无尽,可这一切都不是最可怕,最可怕的就是像你这样……沉浸在只有自我的世界里麻木不仁、以恶制恶。”
电话那一头,陈默再也忍不住,呵斥道:“周晓絮你闭嘴!不要刺激她,我正从病案室过去,马上进电梯,谈话到此为止,这是命令!”
崔凤丽冷笑一声,说:“周警官,你有什么样的资格说这种话,背叛、疾病、贫穷、欺骗,你有尝过这任意一种滋味吗?你没有!”
“是!我没有!我确实理解不了你的痛苦,不止我,你的女儿宋璨星也理解不了,如果她能理解,就不会和张冬阳这个破坏她家庭男人的儿子在一起,就不会在你控制她的时候一直用各种方式默默反抗,就不会和邱威那个渣男妄想一生一世,正是她理解不了,才会贪恋这世界给她的一点点温暖,不管这些温暖来自于谁,只要是白给的,只要可以逃离你就可以! ”
“逃离,都在一条船上,她能逃去哪?我们都在这条船上……”话说到此处,她望向周晓絮的眼神越发寒冷。
周晓絮迟疑一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崔凤丽凭着全身的力气,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握紧藏在身下的剪刀向周晓絮刺了过去。
大门被推开,一个黑影一闪而过,一切来得太过迅速,周晓絮大脑一片空白。
崔凤丽剪刀刚刚落下,就被一股巨大的力气撞了出去。
瘦弱的身躯被人撞地跌倒在墙角,顺手从地上捡起跌落的剪刀,刚一转身,就看到将周晓絮护在怀里的陈默。
陈默扭头,眼中竟也不由自主地带了杀气说:“伏案吧,一切该真相大白了。”
崔凤丽的手微微颤抖,没有说话。
陈默扶起周晓絮,挡在她身前,说:“按照你们原本的计划,张冬阳会杀了邱威。”
崔凤丽抬手,将乱掉的头发别在耳后,语气淡漠却略带得意地说:“应该吧,张冬阳答应我,找出璨星案件的真相,必要的时候会把邱威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