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比了,不比了。”
不知为何,蒋承始终不敢抬头对上那人的双眼,从始至终,直至真的杀人,蒋肖的眼睛里都没带太多怨恨。该说这人是已经超脱心性了吗,可偏偏举措里都是为了复仇,但为何能做到这般面色不该,神色不惊,蒋承只能用鬼魅妖孽来形容她。
“是么,”蒋肖挥手重新合剑,朝周遭望了一圈,“可我却是要比的,毕竟今日大家齐聚一堂,不就是为了争个高低么?”
“你还想做什么,你不是说,你不是说不屑杀我么——”
事已至此,蒋承已不再顾忌什么脸面,比起死,他倒更怕眼前的蒋肖,如若可以,他宁愿自己以漠刀抹了脖子,也不愿意死在这阎罗手下。
“说来也是,但今日兴起,碾死一只蚂蚱倒也无妨,”说罢剑锋在手中转了一圈,蒋肖偏头看他,目光冷冽,甚好的容貌衬着这山顶的白雾,倒真有种佛光四溢之感,“现在蒋凉之死了,你便是左右封刀之主,那若我杀了你,我能不能也当当这左右封刀之主呢?”
蒋承已经腿软,又如何能让他提起刀同蒋肖厮杀,于是只得口中嗫嚅道:“如若你想要,你便拿去就是了——”
蒋肖只笑:“罢了,别人送的,我也倒没什么兴趣。”
“这——”人群中终于有人开口,不知是慑于蒋肖的杀气还是如何,声音竟然有些发颤,“如若你所言不虚,那依着常理,左右封刀之主,也确实该是阁下——”
蒋肖偏头看他,又扫了蒋承一眼:“少主以为如何?”
“我,我——”蒋承咬牙,只得闷闷,“是,姐姐——”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蒋肖的长剑垂地,袖袍翩翩,竟仰天大笑了三声,然后垂手擦泪,几乎被笑出了眼泪。
“好一个‘姐姐’,”她道,“我等这一声可等了十八年之久。”
群英荟毕,众人都还仿佛如坠梦中一般,许久未能回过神来。
想来不过是十年聚集一遭,竟就在短短一日之内,亲眼看到了会首左右封刀的掌门身首异处,还听到了几乎骇世的蒋家秘闻,无不让人心惊。
蒋凉之为人着实让人不寒而栗。
以至于后来他们再见到蒋承,都是不自觉地议论纷纷。
这些无一不让蒋承如芒在背。
一瞬之间,他觉得自己就仿佛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虽不至于有人迎面朝他唾弃,但还是能够感受到自己经过之时那些人的指指点点。
蒋承心中暗恨,却无可奈何。
蒋凉之死时那瞪大的的双眼如同梦魇一般这几日都缠绕在他的梦中,让他夙夜难寐。只有蒋肖那张面孔,仿佛和善的阎罗皇帝一般,朱唇轻启,替他诵念着繁复的经文。
他几次从这噩梦里惊醒,发觉背心已经shi透,手脚战栗,一时之间不得要领。
那日峰顶集会之后,蒋肖收剑归去,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的行踪。虽然最后留下了那么一句语焉不详的话,却还是让人略有怯意。
尤其是对于蒋承而言,那日众人面前,他也算是默认了蒋肖的正统左右封刀的继承地位,眼下在府中,他的地位倒是尴尬。
虽然上下依旧以少主之名称呼他,但他知道,在这些人眼里,自己已然沦为跟蒋凉之一般的抛妻弃子、杀人夺位之人。
于是忍不住阵阵作呕,趴俯在围栏处,喉口泛出阵阵腥甜。
正头痛着,便听见廊下有人叫喊,一身影悠然而至,衣摆翩翩,长剑负于背后,正是蒋肖。
“是你,”蒋承摁着眉心,“你来做什么?”
像是险些没看到他似的,蒋肖的视线这才从周遭的装潢上面收回,一脸恬淡的,手中佛珠轻捻。
“十八年没回家了,难得看看,弟弟还有意见么?”
“你——”
说罢更是没再看他一眼,蒋肖径直走到那正厅座椅处,轻轻拂了拂那面上粉尘一把。
“难得执掌家业,倒容我看看,左右封刀到底有多少人马,”说罢抬手,指了指边上站着的一人,“就你罢,去把各处掌事都唤来,是叫号刀令么?替我通传罢。”
待那人得令退下后,蒋承不由得愤愤:“你又不使刀,为何定要左右封刀的掌门身份?若是怨愤父亲的行径,现下他已被你杀了,恩怨也该了结了。”
“我乐意,你管得着么?”
说罢指尖在椅面擦过,轻轻点点,缓缓道:“倒是有心,姐姐今日也不妨跟你透露几句。我之所以使剑,不是因为我不会刀,而是因为不屑用刀。蒋家刀法着实让我不耻,虽然心中有计较,但每每施展实在是恶心,若你不信,便同我对上几番,看看是你对左右封刀技艺了解Jing湛,还是姐姐我更胜一筹。”
“若是你这么恨蒋家,为何还顶着这个父姓?”蒋承狠狠道,“倒也不嫌膈应。”
“这倒还好,毕竟我那时年幼,母亲若不是日日念着我的姓名,只怕我早忘了生父是谁,又怎么能站到你面前呢?”蒋肖垂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