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眠不觉晓。
轩窗外天已大亮,阳光透过庭院中点点绿意落在桌案之上,一片斑驳。一旁的香炉还在冒着袅袅的轻烟。透过窗扉,可以窥得那袭慵懒的红衣。
榻上的人侧卧着,青丝铺满床铺,一截素白的手臂落在床沿,衣袖已经皱成一团,大概是被屋外渐渐喧闹起来的鸟鸣惊扰,他翻了个身,脚踝上金色的铃铛便发出悦耳的响声。
于是,晏川便彻底清醒了。
他上一秒还沉浸在称霸自在天的美梦之中,下一秒这该死的铃铛让他想起了自己现下阶下囚的处境。
这妙音铃一系,就好比剪掉了猫咪的胡须,褪去了老虎的爪牙,给孙大圣带上了紧箍咒,任他有七十二般本领也再使不出来,对此,晏川反抗过,奈何他人技不如人,打不过又没法跑,就没见过他那么憋屈的大妖。
“醒了就起来吃早饭吧。”一个身着墨色僧袍的英俊和尚推门进来,“你说过的,来了就要尝尝这留仙京最着名的酥饼。”
晏川揉了揉眼睛,眼角留下一片绯红,衬的皮肤更加白皙了些,慢慢坐起身,眼中还有将醒未醒的雾气,他哼哼唧唧了一会儿,半晌才道“疼。”声音有些沙哑“你做的好事。”虽是抱怨,尾音却是上扬的,有些撒娇的意味。
和尚知道这人有起床气,他顺手拿起杯子,倒了水递过去,又忍不住抚了一把眼前人眼角那抹绯红。
“浮空寺的执嗔大师有如此禽兽的一面,放在之前,说出去恐怕连我自己都不信。”晏川接过杯子喝了一小口,对面那人天生佛子,又有一副好皮相,惯会作正经状,加上这身佛法修为,不知骗过多少人,世人都当他是佛陀转世来普度众生,却不知他自渡不暇。
自己昨晚醉了酒,主动了些,最后泡在浴池里面被做到不省人事,想来还是这人给背回来的,他也不好再发作。“观音寿诞开始了吗?”
“恩,就等你起了,我们去瞧瞧。”
晏川喝着茶,点了点头。
留仙京观音祭是这里每年最盛大的活动,而这观音像更是来历非凡,蜀中雕刻大师的遗作,真人等身大小,面部轮廓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用的上好羊脂白玉,上嵌黑玛瑙,五彩琉璃,以及黄金,价值连城,被本地首富周烙收藏,可是自从观音像入府,周家大小姐周衣阳就每夜发噩梦,看遍名医都不得治愈,后来有云游道人路过,说是周家冲撞了观音像,既然为神像,就不能在一方小天地里蒙尘,小庙装不下大佛,长此以往不但子孙不得安宁,以后还必有大劫,听闻此言,周烙就将它从自家请出,运到留仙京最大的观音寺供奉,每年观音寿诞携一家老小前来拜祭。说来也是奇了,那之后周衣阳的梦魇之症真的马上不药而愈。
可是世人皆知,佛不伤人。
“周大小姐真的是一位大好人,去年我家小毛得了重病还是她出钱救的。”
“是啊,她每年都会在观音庙行义诊,真是观音在世。”几个提着贡品竹篮的阿姨从边上路过。
执嗔与晏川一路来到观音庙前大院,一个大眼睛的圆脸少年跑了出来,他笑起来眉眼弯弯,煞是可爱“执嗔师叔!”少年冲这边挥手“你俩错过我师姐的斋礼了!不过我给你们留了点心。”
晏川刚用过饭,这会儿也不饿,自己径直往观音像去了,执嗔这次倒没有跟他,与少年一起在院子里的树下坐了下来,这树有些年头,听说是和观音像一起从周家移植过来的。
此时观音庙还有不少人,都是来参加周衣阳施斋的穷苦人家,留仙京乃当世修行圣地,也算的上满城金玉,没想到还有那么多的人会吃不饱,不过也能理解,在物资充足的年代,少数上层贵人执掌着其中大部分,多数底层百姓分享剩下的那些,自然就有多有寡。
晏川慢悠悠走过香火道,道路两旁跪了不少人,口中念念有词,皆是感谢菩萨赐予食物,感谢周家观音娘娘。
这个周家观音娘娘,按照道理来说,不是指的那价值连城的玉观音,而是那周衣阳,只是人们依然跪在香火道两旁,虔诚的跪拜着被牢牢锁在尽头处神龛里的神像。
人世间便是如此,神佛也会自渡不暇,而且对祂们来说,众生皆为平等,并不会偏爱哪一个,脚下的路是靠自己的双脚走出来的,跪下又有何用,只有站着,脚踏实地,才能行的远。
一扇赭色大门映入眼帘,周遭散发着浓重的香火气息。视线上移,大门上方有着用琉璃金熨烫的四个大字——“苦海无涯”,龙飞凤舞的甚有气势,屋檐上的瓦片在阳光下反射着光亮,周围皆是雕梁画栋,果然配的起这价值不菲的玉观音,晏川跨过门槛进入庙内,在身后廊下寻到了与外面对应的大字“回头是岸”,他心中叹道,这设计真是Jing妙有趣。
珠光宝气的观音玉像供奉在大殿正中央,前头乌泱泱跪着一大片人,晏川抬头,与那佛像对视,隐约间瞧出了熟悉的轮廓。
想来天下光头皆相似,天天对着执嗔,看什么都像他了。
摇了摇头,晏川忽然在人群中看见一个白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