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了我,我是知韫的妈妈,有什么话不能讲?有什么要求不能提?”刚哭过一场的吕梦晴两眼还在充血,素面朝天的她,明显看得出皮肤松弛,眼角皱纹聚集,嘴角也有纹路,一张脸上全是岁月的痕迹。
她悲痛之后的愤怒传递给了另一人,在还有三人围观的情况下,在莫知韫的墓碑前,就这么争吵了起来。
“知韫人都死了,你就没有反思过?我们刚结婚,你就跑我们家来要钱。你不知羞耻,跟一个年轻男朋友谈恋爱,被骗得把房子都卖了……”
“我谈朋友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卖的是我的房子,又不是你的房子,你没资格数落我!”
“房子是你的,知韫也没说要过,你要找年轻的还是老的男人,都是你的自由。我跟知韫对你也够忍让了,你跑我们家里来,哪次我们没给过钱给你,我们当菩萨一样供着你,你却一天到晚找我们的麻烦,挑我的刺。一惹你不高兴,你就破口大骂,大街上的泼妇也没你骂人难听!”
“我就是这样的人,知韫都没跟我顶过嘴,哪里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知韫为什么结婚,要不是你耍手段,他能娶你,你简直是做梦!”
“他不娶我难道娶你介绍的那个肥婆?吕阿姨,我真的从来没见过你这么自私自利的人,为了一点点钱,儿子都能卖。”
“你家里有钱吗?你跟我谈钱?”
“别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见钱眼开,知韫忍你,是因为你是他妈妈,他没办法。你以为他听了你骂人的话心里好受吗,每次你把我们折磨了一遍,高高兴兴走了,知韫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晚都不出来。知韫之所以选择去死,也是你逼的!你把你亲儿子给害死了!”
“是我害的还是你害的?在你们结婚之前,知韫就跟我说过,不管跟谁,他都不会结婚。他不喜欢那个富家小姐,我也没勉强他。他为什么会跟你结婚,你敢不敢当着这些人的面,说出原因?”
“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结婚没有任何问题。”
“你也好意思说他喜欢你,他什么时候喜欢过你了,要不是你背着他偷偷怀孕,他会娶你?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张娅,是我逼他还是你逼他,你心里就没一点数?”
“那又怎么样,我从大学开始,就一直陪在他身边,八年了,那是我整个青春,我全都给了他。我们迟早要结婚的,我只不过把时间提早了一点,我跟他在一起,家务活全是我干的,不让他做一点事。他时不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闹脾气,全是我在哄他。你每次来要钱,开口就是很大的数目,我怕他为难,把自己的工资也全部给他。我从来就顺着他依着他,从来没有对他不好过。”
“可是知韫又不喜欢你,他根本不想跟你结婚!”
猛地一阵狂风,吹起了地上的尘土,模糊了夜幕中的视野。广袤墓地,除了他们几个,已经没有别人,风凉飕飕的,从脖颈灌入,皮肤泛起了鸡皮疙瘩。
周琼是留下的人之一,这时候忍不住靠近了方禾,胆战心惊地抱住了她的胳膊。
莫知韫的老婆,张娅在争吵中败下阵来,耷拉着肩膀,嚎啕大哭。而吕梦晴摆出胜利者的姿态,抬着下巴问道:“你呢,你又是谁,你跟知韫是什么关系?”
方禾还有些恍惚,梦境与现实穿插,一时理不清头绪。她歪着头,目光穿透吕梦晴,虚落在了梦境里她那张尚且年轻的脸上。模样相似,气质相似,连秉性也相似。
可惜只是相似,并不相同。就好比方禾在现实中,与吕梦晴没有什么交集,吕梦晴不认识她。
方禾无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我谁也不是,只是想知道莫知韫死的原因。”
吕梦晴仍旧不是容易交流的人,一口便否决了:“既然你谁也不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刚才你差点把骨灰盒打翻的事,我还没跟你计较,你别蹭鼻子上脸。”
“吕阿姨。”方禾淡淡看着她,“我确实只是一个局外人,是认识莫知韫众人当中,无足轻重的一个。我跟他没什么接触,不够了解,但是,你们作为他的妈妈,还有老婆,是不是真的了解他呢?”
吕梦晴瞪着她,不说话。张娅从失魂落魄中回神,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问你,你刚才说莫知韫时不时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你就没觉得很奇怪?”
“那是他心情不好……”张娅看了吕梦晴一眼,讥讽说,“要是我妈妈对我撒泼又威胁的,我做的事可能更极端,我家大门都不会让她进。”
“有你这样说长辈的吗?”吕梦晴扯开嗓子,又要开骂。
方禾打断道:“然后呢?他还做过哪些看似古怪的事?”
张娅摇头:“情绪低落的时候,就是闷在房间里,即使出来了,也无Jing打采的,没有一点Jing神。还有发呆,一直盯着窗外,我要叫他好几声他才应。他其实挺爱干净的一个人,但有时候会很邋遢,不洗澡不刷牙,就躺在床上,说话还嫌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