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十四抵达京城后,见到四爷,却不肯下跪。一个侍卫见此僵局,便上前提醒,这见了皇上理应下跪。十四大发雷霆,猛踹那侍卫一脚,坚决不肯。直到八爷出面,十四才寂然无声而跪,后来这件事成了他的一大罪状。四爷看在同胞的份上,对他已经足够宽仁,将他远派守皇陵幽禁。
而九爷,是四爷最记恨的人。他为何如此深深厌恶九爷,许是因为胤禟所看好的八爷、十四爷无不美梦成空,而四爷出人意料的继承了皇位。储位之争的最终结果,与胤禟所期相违,他的震惊失望,远远超过失去皇父后的悲痛。
癸卯年初,四爷以遵循旧制,派遣王公往赴军前为名,将九爷发遣西宁。九爷托故数请缓行,未准,此时朝内外已有皇帝凌逼弟辈等议论。
乙巳年,四爷以胤禟纵容下人,sao扰民间为由,命都统楚宗前往约束。九爷得知楚宗抵达,未照接待钦差大臣之例,出迎请安。四爷得闻,怒不可遏。在钦差大臣前,九爷不减凌傲之气,实际上却色厉内荏。
丙午年正月,胤禟被革黄带子,削除宗籍。三月,这个固山贝子,其名被四爷改为塞思黑,意为讨厌之人。四月,九爷身缚三条铁锁,由楚宗等押解赴京。据称,其一路无改悔戒谨之意,谈笑如常,这果真是老九的性格。
中途奉旨,留住保定,五月十五日抵拘禁地。当被押入四面加砌高墙,重兵把守的囚室时,九爷始露震惊之色,一再要求直隶总督李绂及楚宗等人代其陈奏,均遭拒绝。又向看守索要桌子一张,未给。
因四爷特降旨李绂,除下贱饮食,一切笔、墨、床、帐、书等,皆不得给予。时值酷暑,墙高房小,九爷铁锁在身,手足拘禁,时常昏迷。其家眷用冷水喷渍,逾时方醒。不久,跟随而来的四个家眷被隔离关押,他的处境更为不堪。九爷也终于在历尽种种折磨与煎熬后,于三个半月后辞世。他是八爷党里下场最惨的一个,在狱中被折磨而死,全是拜四爷所赐。
要说众多皇子里,能得到厚待的,当然属四爷党的十三爷了。四爷曾说,他心中有什么难事,总是要与十三诉说的。而四爷有什么难题,十三也总会挺身而出。无论是在四爷登基后,还是曾经的夺嫡时光,都能看到十三爷的力挽狂澜。可是他自己对皇位并没有什么兴趣,在其他人都在争那把龙椅的时候,他还能保持着一种闲云野鹤般的性情,也是难得。同样难得的,还有他与四爷之间的兄弟情义。
二废太子之前,八爷为了打击太子和铲除四爷,曾大肆宣扬太子爷的恶劣行迹,扬言太子之位不牢固,又转而栽赃给四爷。导致万岁爷为之震怒,逼问四爷有没有散布谣言。面对别人布的局,四爷怎肯承认,那可是谋夺太子之位的大罪。但是在这个时候,若是没人出来承认,就等于坐实了老四的罪名。
朝堂上,八爷嘴角扬起平时惯用的那抹笑,正等着万岁爷治四爷的罪。而面对亲兄陷入圈套,许是血缘起了作用,十四刚要替四爷求情时,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十三突然站出来顶了罪。众目睽睽之下,亲口承认了这些舆论皆是他指使的。
这是什么后果,他心里也是清楚。被万岁爷圈禁了数年,直到四爷登基后,他才得以重获自由,同时也被晋升为和硕怡亲王。四爷初政,十三迅速成为他的台柱,尽心尽力的为四爷效力。
万岁爷还在世时,十三爷有段时间身体出了问题,腿部生了一种毒疮,并且起白泡,破后成疮,时流稀脓水。四爷也曾为他遍访名医,均没有大的效果。
己酉年秋,十三爷的身体已经非常不好了,可病势虽每愈加重,但他仍是不耽误四爷吩咐的朝中事务,责任心之强可见一斑。
次年庚戌,五月初四,十三病故。他病逝之前向四爷提出了一个请求,就是将他的府邸充公,四爷照做。
十三去了,四爷伤心至极。这就像我想起九爷一样,他的死,也是令我伤心至极。初见他时,到如今,一晃过去了很多个年头。胤禟这个名字,在我的心底也封存了好多年。
癸丑年冬。
今冬的第一场雪,已经落了三天。我又拿着九爷当年写给我的遗书,坐在窗前反复读着上面的那句话:“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短短的两行字,竟是戳心的痛。当时四爷开恩,只赐了一张纸。这是他在狱中蘸着自己的鲜血,给我留下的信。那落款处的血印指纹,是九爷给我的约定。
独自静默坐了许久,我突然放下这张早已泛旧的纸,冲进漫天大雪里。我麻木的走着,一步,两步…长长的甬路,没有尽头。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在这寒冬腊月里显得格格不入。
“宫里的女人,都是可怜人。”
面前的年氏,早已失宠。但她的那双眸子里,依然透着一丝傲气。看到年氏的那副样子,自然会想到她的兄长。那年羹尧仗着自己扶持君王的威望,开始忘乎所以,出入京城就像出入自己的府邸一样。无视文武百官,甚至面对四爷的时候,他的态度里都藏着几分嚣张。这样的臣子,四爷不得不下狠手将其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