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刻都在离地球远去的机械天体,陨石与流波,即便是被赋予了世纪往前画家的主观色彩,也依然尽职尽责地展露出宇宙的奥秘。
人类自古就有观察事物的本能,无论是对身侧咫尺可掇的物什,或是远在天边的细小星点。
他们朝天空询问时间,询问过去或将来,询问永远到达不了的彼方。
可是星月从不回答,只是沉默。
拽着身边的人拉缓了步子,丁林风恻恻地想道,是不是因为它们早已逝去呢?
“对了,我把这个送给你。”见叶想被她拉得几近蹒跚,女生吐吐舌头,松开手,又去背包里捉出一个Jing致纸盒。
里面静静躺着一本极厚的笔记本。
“我进A大以后,跟着导师一路飞升,这是我参加的第一场国际比赛的……奖品。”她说,“哼哼,这个上面还有核物理大师手稿呢,整体意义着实很重大。”
“那,为什么把这个送给我?”捧着礼物,叶想讷讷出声。
他缓慢地吞了口水,喉结滚动,神色也无比认真。
“因为……那个时候大一嘛,刚入校,很幼稚,情绪还非常不稳定。”女生垂下眼,回了他如此跳跃的一句话。
暗了眸子,叶想默然地盯住她,只静静等着下文。
他当然知道这不是她真正想说的。
“以前很少出国,大一那时候出去比赛,一起去的还有董教授团队里的学生,我也不认识几个。那时庄莱有别的事情,所以没去。”丁林风压下声音,也不看他,“和我一队的几个女生,互相之间也不熟,就没太交流过。”
“和国内有时差,也联系不上几个朋友。”
“反正,就,一直一个人。”她说,“很无聊,也很孤独。”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很想……你。”
女生的声音越走越低,好像要把所有悲伤情愫都压到最底下去。
——她当然不会再往下说,彼时,那边白昼,这边黑夜,夜皱得让人束手无措。
好不容易与国内的好友对上线,聊去几句,再划到某个简约的暗色头像,她却心有戚戚,不敢点开。
大概是远隔重洋的异国他乡氛围,营造了太多让人无力的错位感。
全然陌生的空间时间与周围人,让她不争气地哭过好多好多次。
抬头望向他,丁林风目光灼灼。
其实她想说的是:谢谢你回来,改写我们的结局。
但——
“ 但我当时其实……一边很想你,一边又开始讨厌你。因为,如果哈,我是说如果。”不料,只一瞬,她便一改悲戚神色,语气忿忿起调,“如果你当时压根儿就没走,或者说,至少再留些解释的话,就能从源头掐断我们的小悲剧。”
“你说得对。”叶想拎住纸袋,又理了理肩上的背包。
“丁林风,你说得对。”他重复,“是我……”
“不不不,你别说这个。其实我也不是要揪着老旧错误不放,作为新时代的同志,咱们还是要往前看。”谁知丁林风踮了踮脚,二话不说扯起男生双颊上的rou,手动为他拉出一个微笑的弧度。
“我知道,你在这里实习一年,结束以后还会回到B大去读研。等一开学,我在A大,也是常年泡在实验室的那种人,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出国,或者去研究所……但是,叶想,我说这些,其实只是想告诉你,‘希望我早就把你甩到脑后、这样就不会太难受’,这是完全不成立的。”
丁林风扶住他的肩膀:“叶想,你看着我,你看着我。”
距离很近,近得几乎要紧紧相贴。
她说——
“因为我,确实很喜欢你。”
—
下午一点刚到,市图书馆主厅的大钟便开始整点报时。
画展的主题几乎长出了横幅,但叶想还是在心下默念了几轮。
——“寄给你全宇宙的爱和自太古至永劫的思念”。
而他身边的丁林风,早就恢复了之前那种几近亢奋的情绪,拿着手机和钱包直冲进咖啡厅。
把叶想一个人留在外头。
独自等在图书馆的拐角处,男生微微立直了身子。
低垂了头,轻轻翻看着礼物盒子,一双眉眼Jing致无匹,神色却晦暗不明。
思维律度远胜于形式章法的手稿,端正严谨的细致摘抄。
复古笔记本里的最后几页——不出意料他所料,夹了一张漂亮的硬纸卡片。
——叶想同学亲启:
「在广袤的空间和无限的时间里,能与你共享同一颗行星和同一段时光,是我的荣幸。」——卡尔萨根
谨以此,献给宇宙中独一无二的我们。
丁林风。
—
下午三点半,展览回程。
坐在椅子上摇摇晃晃,公交车漫游在湖边小道,空气依然燥热不已。
瞧向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