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先起来,慢慢说,别吓了孩子。”
贺娄被花儿箍得紧紧,有点懵,连连拉人,对方却不肯起来。另一边莹儿焦头烂额,大的不说话,小的只会哭,还好扭头之际,瞧见堂前站了人。
“舍人,您看……”她难堪地发出求助。
二姐终于拉起花儿来,“洪氏,你要想好了!你是她的血亲,这天下不可能有人比你待她更好。”
“就是亲姐姐,才要替她想啊,跟着我有什么活路呢……”她见贺娄迟疑,伸手去狠狠地掐自己妹妹,“你、你你还哭,耶娘都让你哭死了,你要我也死么!”
周围姐妹慌忙上前,好容易分开两边的手。
那小女孩哭喊得撕心裂肺的,终于让贺娄也回了头。高台没有发言,只是微微压了下颌。
“洪花儿,我们说好了,是你自愿将妹妹送来的,孩子又小,若是有什么闪失,你只能自己负责。”
“多谢掌制,多谢内舍人!”花儿向上磕头,青砖咚咚作响。莹儿忙拉住,却止不住她流泪继续感激:“您的大恩大德,洪家铭刻在心,结草衔环……”
见此景,贺娄叹了口,哀伤中暗自告知自己: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调整了表情她,将女童抱过来:“别哭了。今晚和二娘一起睡,明天就能见到阿姐啦。姐姐不是天天来送花么!”
花儿马上去拉了小女孩手笑:“豆儿乖,你听话,阿姐明早来看你。”
“你叫什么?豆儿是吧?”
盯着大笑的陌生人,小孩子在那怀里畏葸点点头。
“洪豆儿吗?哈哈哈,来,带你认识一个小姐姐。”随即,贺娄转头朝屋内喊:“黑豆儿!黑豆!快来见见你妹妹!”
室内,姜豆儿一会儿一望窗外,犹豫要不要偷尝一粒米。二姐这一唤,让她下了决心,“来啦,来啦”奔了出去。
第62章 夜奔
公主虽来了行宫,却常见不到人影。
皇帝不管不问随她搞什么。内舍人不知道她在忙什么,也不能说完全不知道。这两日,她在自己院子里监工修假山,说一来增些风景;二来娟儿就有了专属的练习场。
见她干得如火如荼,上官也只能听之任之。
天气燥,皇帝跟着火气重,宫正局的人一时成了御前的常客。刚刚两个宫女不过多看了张六郎两眼,女皇就又叫来了韦司正。
听着殿外一声声竹片击rou,上官有些握不紧笔。张六郎则要淡定许多,事情虽因他起,但他有调整之法。——只要将那给女皇捶腿的节拍,错开哀嚎的节奏,事情就变得好的多。
“婉儿,你怎样看生死之苦?”
上面忽然抛下沉重一问,险些让抄写佛经的人惊丢了笔。暗下调整了气息,她恭顺回:“人事无常,生死在天,报应不爽,轮回复往。”答完抬眼,见张昌宗也很紧张,捶打的手居然悬空忘了落。
等了一阵儿,榻上还是瞧无声息。
对座突然发笑:“上官舍人啊,我觉得你的回答稍有偏颇。”
“还请张府令赐教。”
“你的话只讲了一半儿。佛云生死皆苦,却也道明解脱之法:锻炼心志,开悟智慧,跳出轮回,寂灭为乐。”榻上专注投来,他便放笔离位迎了上去。“此言与道家所倡‘无无’可谓同旨。而您也知道‘无无’不是真的‘空’,无即是有,是有的开始。”
半跪榻前,他仰望着那双眼。
“易之啊,我这两天鼻腔干得很……”女皇说着,捏了鼻尖。张六瞬间紧张,却将他哥哥起身一挡,“看药煎好没,好了端来。”
“不灌那些苦水啦!唉呀,越喝心越苦啊……”老人委屈大叫。
“那我去换成润燥的甜羹。”不及转身,张六被喊住:“哎,哎!多放些蜜!”
“好唻!”他向老人挤眼。
张易之也不闲着,将女皇袖子轻轻挽起,再一次给她把脉。
“无碍,无碍。您啊,就是这几天没睡好。”
老人长“嗯”一声,自己也知没什么大病。被服侍躺好了,也不困,她就枕着臂,看张五带人忙里忙外:先搬进来许多盆净水;又带人将数个大香炉抬得远远的。
张氏兄弟都是事必躬亲之人,尤其奉侍之事,素来尽职尽责。待张易之前后检查过,满头大汗拂着前襟再回御床前,发现那榻上人竟然两眼婆娑。
“您,您……”他凝噎着屈了膝。上官听见,赶紧放了笔,也跟着跪下了。
“我……我是不是老了?”
见满殿匍匐,又听这声,端羹回来的人一愣,旋而滚出泪来。
半天暗红,内舍人回到院中。
光亮从窗中透出,虽不见剪影,亦可知灯下人又在忙着走线。桃来李答,因为那座假山,二娘主动提出给公主绣一套被面。白天官家事,晚上自家事,闲暇皆绣活,夜半可能还要哄孩子,她的一日光Yin就这样被排得满满当当。
“不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