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浪血气上头。杜浪反握住刀柄,刀尖正对的是自己的心口。
他想好要说什么了。不就是一条命嘛,那他还给家珍好了。他或许没活够,但他真的受够了,受够那些说父母只要他不要哥哥的老人,受够那个破败的山村,受够那个、那些个往上爬才能见天日的地窖,受够他来时的地方,出生的地方,他从地底下来,他现在回去算了。
激烈的吵闹戛然而止。
空气里,连呼吸都凝固。再被血腥味划破。
杜浪刺向自己的刀尖被杜夏挨住了。
杜浪自己都没力气再抓刀柄,刀尖还被杜夏握在手里。
杜夏泪流满面,哭得很伤心。双手缩在胸前,腿软,差点跌倒,杜浪及时把他抱住了。
杜浪没哭。就是很纳闷,很委屈,问杜夏,你为什么一定要回来啊。
你三年前别回来,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你怎么这么傻逼啊。
杜夏哭得更歇斯底里,恸苦到无法说话,他说过的,他十二年前说过。
十二年前的一个晚上他和弟弟杀了一个人,他接过弟弟偷来的红布袋当逃跑的盘缠,他要走了,他的弟弟其实还不具备认知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能力。他听到弟弟在他身后,每天晚上都在他身后,叫他哥哥,问他,哥哥,可不可以带我一起走。
他当时好像腿也软成现在这样,直接跪在了土地上。
但他没勇气哭得这么大声,也不敢回头,承诺的声音都颤抖,哥哥以后一定会回来的,回来带你走。
杜浪肯定也记得。
所以三年前第一眼见到回家的杜浪,他第一句话就是质问他为什么回来。三年来也从不叫他哥哥。
“你傻啊,傻啊,哥。”
家珍也看傻了。
她生育过四个女儿一个儿子,她给他们吃给他们穿,她的孩子都离开了,跟她没有联系,彼此也没联系。
她才知道兄弟姐妹是这样一种羁绊。
“你后天有空吗?”
有目光越过兄弟俩落在家珍身上。是慧珍。村子里的女人都喜欢这么给女儿取名字,什么什么珍。
“后天镇子里有杜浪的升学宴,你也来吃吧。”慧珍对家珍说,“你和我们一起回去吧。”
第91章 回到最初的起点
八月末,港岛,旧时代风格的会展中心。
由程氏基金会策划Cao办的艺术品拍卖即将于明晚这个时候举行,明天一整个白天对外开放所收取的门票也是慈善的一部分。为了布置场地,中心提前一个星期闭馆,市民能预约到的最早门票是上午十点。但在开展这一天的凌晨两点,会展中心的外围鸦雀无声黑寂一片,被层层安检隔绝的展厅内竟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雪茄和香槟的芬馥。
和对外开放时会有的安保戒备不同,此时的会展中心更像寻欢作乐的乐园。只要愿意,你甚至可以伸手用指甲盖抠刮那些百年前的画笔痕迹,反正有修复师随时待命,你也可以故作高深莫测地在其中一幅前驻足良久,眯着眼,从各个角度欣赏观摩,直到手里的高脚酒杯饮尽。你终于可以漫不经心地表露出一丝遗憾,你回到大厅与其他还未离去的抱怨,你原本以为《水妖2》的尺寸会很大,至少比展厅里挂着的那幅真迹大。
你是一位策展人,和丈夫运营一间美术馆,你是互联网时代光鲜亮丽的独立女性,你甚至从那些名媛贵妇眼里捕捉到对你的好奇和耐心,然后耐心倾听你说起在留学的过去,中英文双语讲述从new york一路到London看millais的Ophelia的经历。
“我当时也很震惊,没想到这么有名的画居然那么小……都说再清晰的照片和真迹之间literally有差距,那幅画罕见地上镜,在照片里比在美术馆里好看……like那副水妖,以前学艺术史看教材里的插图就想知道真迹被谁收藏,想去看看,今天终于看到反而有点遗憾,不如想象中好看……”
你对这幅画角度新奇的批评成功引起在场唯一一位年轻男性的注意力。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就一直坐在一架施坦威前,很偶尔地用左手弹出几个音符。他明显在等人,等不远处不断有人前去打招呼的程艾琳,程艾琳穿了一条很素净的白色晚礼裙,黑发,程艾琳瘦削的手臂全程被程荣升挽护住,只有在连送别老丈人之际,程荣升才把程艾琳的手松开。两个男人不知交涉了什么,程艾琳的神情陡然凝重,男人的面色依旧是寻常而平静,好像一切竟在掌控。
随后,你身边最后一个贵妇名媛也陪同丈夫离去。你听到了两人极为日常的对话,是妻子向丈夫抱怨,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跟其他富豪一样半夜来看画,真正想要把哪一幅收入囊中又从不露面,永远只是委托代理人在拍卖现场打来神秘电话,男人的回应很明显是在敷衍,又敷衍的很有诚意,声称艺术品哪有家庭重要,他所有的藏品加起来别说妻女,连保姆nancy的重要性都无法匹及……
你在港岛家中的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