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已经停了,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踩在松软的雪地上,轻声作响。
魏峙和林霄来到河岸,果见原本通往村外的木质吊桥被砍断,碎片已然被河水冲走,只剩下两岸的桥桩子。
林霄执了根长篙探进水里,试了试水深,约莫齐肩的深度,马匹是万万过不去的。
片刻之间,士兵和村里的男丁们牵着马匹汇聚了过来,看着眼前的景象,俱是面露难色。
忽地,天幕中又接连升起了两枚烟火,众人心知这是大部.队即将撤离的信号,若是再不立刻与之汇合,大部.队便会放弃这里,奔向下一个点。
“立刻伐木搭浮桥。”
魏峙亦知道事态紧急,一指林间,亲自率先抽出佩剑走上前去。
林霄心知此刻伐木搭桥已然是来不及了,但是也别无他法,只得与众人一同奋力砍伐树木,用粗绳捆扎。
天色灰蒙蒙的,眼见着即将要大亮了,一众人为了这一线生机做着最后的挣扎。
“魏峙!”
忽地一声娇喝,引得奋力伐木的魏峙抬起头来。
远远望去,却看见夏竹悦急匆匆地朝自己这边奔来。
他丢下手中的活计,迎了上去,
“出来做什么,快回去,冻了一夜仔细受寒了。”
许是跑的急了,她挺翘的鼻尖儿上泌出了些许汗珠儿,小脸儿红扑扑的。
她急急挽过他的手臂,往身后一指,“你瞧。”
魏峙抬头望去。
原本被嘱咐躲在家中的杞村妇孺们,正三两一组,三五成群地拖着各自家中的门板,艰难地朝着这边涌来。
“你做什么?”
魏峙心下一紧,正欲拉她,却被她错身躲过。
她跑向齐姜,托起齐姜手中门扇的一角,毅然往河畔跑去。
“悦儿!你做什么?”
魏峙欲要去拦她,夏竹悦却与齐姜纵身跃入河道。
“悦儿!”
魏峙心中骤然生疼,欲要去拽她。
雪后的河水中浮着细碎的冰凌,寒冷刺骨,夏竹悦瞬间微微颤抖了起来,她强忍着寒意,冲魏峙喊道:
“快过河!”
妇孺们前赴后继,纷纷下河,一人挨着一人,两两相对将门板扛在肩上,好在木板入水,带有浮力,被河水一托,组成了一道收尾相连的小桥,在冰冷的河水里,连接了杞村与外界。
“魏峙,快过河!”
她的声音已然有些发颤,原本殷红的唇色渐乌。
魏峙咬了咬牙,心知她们坚持不了多久,立刻命所有人列队,
“即刻过桥!”
魏峙纵身上马,深深与夏竹悦对视了一眼,她冲他笑笑,动了动唇瓣儿,无声地对他说了一句,
“我等你。”
魏峙眸中泛起雾气,红了眼尾。
他骤然一抽马鞭,“驾!”
众人骑着马匹,纵身驰过这座特殊的人桥上。
粗粝木板压在女人们纤弱的肩头,马蹄踏过的时候,重压甚至会狠狠将她们的脸面压入水中,但她们仍咬紧牙关,不肯松开护着门板的手。
顷刻之间,魏峙一行人便疾驰过人桥,顺利到达了对岸,魏峙回首,看了一眼河道中的妇孺们,转身飞驰而去。
河道里的妇孺们托着门板,互相扶持着缓缓行至岸边,陆续上岸。
齐姜托着夏竹悦,将她送上岸自己再踩着门板跟了上来,嘱咐妇人们快些回去换衣裳。
夏竹悦已然冻得有些木了,蜷在那里难以起身。
她原就同魏峙在山上待了一夜,虽有他护着,到底是雪夜,仍是受了寒。
方才下山同齐姜回去的时候已然一连打了许多个喷嚏,然而从齐姜口中得知了眼下的困境,她仍是不顾齐姜劝阻,带领了全村妇孺卸去门板前来驰援。
“快回去更衣。”
齐姜有些哽咽,俯身搀起她,托着她一同往回走去。
直到换了身干爽的旧袄子,在火盆前坐了,又喝了村中嫂子们熬煮送来的浓姜汤,她才觉得木然的身子稍稍活泛了些。
齐姜换好衣裳过来挨着她坐下,顺手往火盆里添了些木柴,使得火焰更旺了些。
夏竹悦端起一碗姜汤塞进她手中,轻声嘱咐着:
“快喝些暖暖身子。”
“是。”
齐姜接了,慢慢饮了,搁下碗却看见夏竹悦有些坐立不安,时不时地望向外头。
“公主且宽心吧,不会有事的。”
齐姜安慰她,
“这波出去的也有村中的岐人,我已经告诉他去绿洲的路线,若是顺利,咱们的大军便会同林霄的部.队一同协作,或可一战。”
夏竹悦垂下头,难掩担忧之色,
“你也说了,是或可一战,魏国实力远强于诸国,此次派出兵力数十万之多,我们并无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