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裴疑惑地上扬嘴唇,觉得好笑又无可奈何:“什么?”
这样的人,多么自带优越感的一种形容,好像用“这样”代替了世界上所有最恶劣的形容,用较含蓄的方式表达,会显得高人一等的人不那么粗鄙,展现他们的温柔。
尹静目视前方,背挺得很直,即便这样会让她疲惫。
“我以前接过一个离婚案,丈夫出轨,女方要求他净身出户。”
向裴微笑:“我没有出轨。”
尹静没有理会向裴略带讽刺的回答,她继续说:“丈夫的出轨对象很特别,是一个男的。官司赢了,他跑去哀求他的前妻,说他原本不喜欢男人,都是那个男的勾引他,一步错,步步错。”
她第一次直接清楚的与向裴对视,很认真地说:“同学,你的行为和那个小三没有本质上的区别。我不知道你今年多大,今后的人生将会多么难过,但请你不要因为你的不正常,而去祸害其他的正常人,世上还有很多同你一样的人,你可以去找同类。另外,我认识很优秀的心理医生,可以介绍给你。”
整段话向裴完完整整听完,并没有觉得被冒犯。尹静说的话比他想象中的攻击力小太多,向裴听过比这更难听低俗的,一位陌生人给他发过几百字的辱骂短信,可能是谢安安叫人发的,也可能是别的厌恶他的人,他的事在那条街上传得很广,向裴倒不太在乎,无关紧要的人不值得花时间。
他想尹静不愧是有涵养的人,攻击人都十分内敛,但暗讽的意味也没少。
说想陪不正常,简单把喜欢男生归为了心理疾病,可怕的是,她认为这是正确的。
“心理咨询?一定很贵,我大概没有那个条件。”
“我可以出钱。”
“为了让我远离梁彰,你的付出太大了,”向裴把照片放进衣兜,掌心摩擦着,“我大概不会离开梁彰,除非他也把我视为异类,并且开口让我走。”
“而且你用勾引的说法太严重了,我是正当追求,清清白白地喜欢他。”
向裴说得坚决,眼神未曾有一丝一毫飘动。
尹静再佯装冷静,也无法在向裴此番说辞中安然无恙,她的脖子轻轻向上伸了一下,眼尾也要保持镇定,但是嘴唇无法保全她,她在抖,应该是生气导致的。
“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话题跳得有点快,向裴不太能理解尹静发问的用意,但如实答道:“我父亲刚生病去世,我母亲和她的丈夫生活在南川。”
“你不是南川人?”
“我是昼城人。”
显而易见,尹静清楚了向裴和梁彰是如何认识的,也领会了梁彰从昼城回家后时常心神不宁,偶尔心情又过于开心的反常态度。她一定是在后悔自责,向裴猜想,因为她的表情非常悔恨。
“你成年了吗?”
向裴摇头:“十七。”
尹静又问:“那你和谁住在一起?”
“我一个人住。”
“你的生活来源是什么?”
“之前在酒吧驻唱,存了一些钱,加上我母亲会给我汇钱,够我活着。”
尹静的目光掠过向裴的耳朵,上面有好几个耳洞,向裴的衣服衣领很低,纹身的边缘刚好露出来一点,手腕上一如既往几个手链,脖子上有项链。
再加上向裴的自述,尹静大概弄清楚了他生长的环境,她无法相信这样一个人能和梁彰能有任何牵扯,就算是没有特别可耻的关系也不行。
对于梁彰当导演的梦想是她最大的让步,因为害怕梁彰再一次出走,她处处忍让,尽最大努力不再逼他,没想到他竟然背着她做出这样的事情,就算再出走十次,尹静也无法原谅妥协。
“你在读书吗?”
“高一。”
“留过级?”
“之前有一年没有读书。”向裴感到了不妙。
现在向裴在尹静心中的形象彻底沦为街头的混混,读着对他没用的书,在酒吧乱混,用着母亲的钱,生活能熬过一天是一天,再加上是个勾引她儿子的同性恋,罪上加罪。
“你觉得你这样的人生,先不提性别,配和我们梁彰在一起吗?他以后要步入优秀的、一帆风顺的人生,你能陪着他一起吗?出生有时候的确能决定一切,梁彰注定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现在还小,也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等他以后接触到更广阔的圈子,认识更多不同的和他一样的女孩,你觉得他的眼里还会有你吗?”
“到时候,你觉得你还能碰到他,哪怕是一点点衣角吗?”
问题太多,堵得向裴头晕目眩,更不知道他该怎样回答。尹静每说一次话,他的心就沉下去一点,直到无法再沉。
她果然是律师,能言善辩,一针见血,知道无法用性别的问题打败向裴,就转变战术,用更为可怕的方法击溃他,而这些顾虑,恰恰是向裴最害怕的。
他好像败下阵那般沮丧,尹静摆出胜利者的姿态,纯粹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