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挽攀缚在他膝盖上的手蓦然收紧,是清醒着被伤到的吗?那得有多疼。
“是谁?你查出来了么?”她语气森森地问。
元晦终于扭头看向她,说:“没有。”
“我要查,查到以后我要十倍百倍奉还!”
元晦抚上她微红的眼,语气轻柔地问她:“你在心疼我吗?”问完这句话,他突然笑了,笑的很开心很开心。
温挽也跟着笑了,她的容王不过是刚过二十的少年,他该多笑笑的。
“我帮你治,好不好?”她轻声问。
元晦笑着摇头,解释说:“我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大梁不允许一个毁容的人坐上皇位,它得帮我保命。”
“我们治好它,然后我日日帮你做假的疤。”既然他介意这疤,那我一定要帮他去掉,温挽想。
“日日啊,”元晦在心里重复了几遍这两个字,他觉得自己被蛊惑了,日日的意思不就是她往后会一直跟自己在一起,不会分开。想到这里,他连复仇都暂且忘了,被这口头的甜头一诱惑,便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那我准备准备,这几日就上门给你诊治,”温挽语气轻快地说,“现在,王爷先给我做个清蒸鱼当诊金吧。”
“好。”
厨房里有温母专门给她备下的鲈鱼,刺少无腥,rou白肥美,是温挽最喜欢吃的鱼。小时候温母刮鱼鳞的时候,温挽喜欢守在旁边看,唰唰的声音一响她就开始流口水。
如今为她刮鱼鳞的人换成了容王,他手中的刀从令人闻风丧胆的鬼刀畏生变成了不足一寸的刮鳞小刀。
心动啊。
一片鱼鳞跳出来粘在了元晦手臂上,温挽从怀里拿出一方帕子递给他说:“王爷擦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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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夜色深沉,元晦皱紧的眉头在睡梦中也没松开。
这回梦里的无定河畔不再有濒死的哀嚎,而是一片死寂;元晦也再没有无力地挥舞长刀,而是站在没过脚踝的腥臭发黑的血水里,盯着脚边烂得只剩下半张脸的头颅;头颅的躯体在不远处扔着,与一堆手手脚脚混在一起。
天是昏暗的,啄食腐rou的秃鹫无声盘旋,元晦赶走一只又来一只……渐渐的,元晦累了,累得瘫坐在地,大声喘息。
他醒来,粗喘的声音在灰暗空荡的房间里回响,鼻端仿佛还充斥着尸体腐烂的腥臭,熏得他几欲干呕。有那么一瞬,他怀疑自己还在噩梦里没有醒来。
元晦伸手进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那方帕子放在鼻端细嗅,帕子上清苦的香气瞬间将梦里溢出来的Yin冷鬼魅涤荡干净,这是那四万玉凉铁骑葬身关北后他渡过的第一个还算平和的夜。
剩下的小半个夜元晦不愿再睡,起身燃灯,拖过桌子上的宣纸,用狼毫笔舔满墨水,提笔写下“入骨”二字,落款赫然是既白两个大字。
自那日后,两人迟迟没有见面。
为着春祭一事,元晦两次被叫进大理寺问话,两回都是在顾是非那里吃了几杯茶就回来了。因着查不到黑衣人的踪迹,祭台倒塌也一并算在黑衣人头上,整个行刺如春雨入江一般无踪无迹。至于元晦的挺身而出,则被仁敬帝以一句“还有个做大哥的样子”一笔带过。
一晃春光更盛,温府的西府海棠已经开得花团锦簇。
温母拿了把小剪刀在院子里修剪枝条,温挽搬了把摇椅半躺着晒太阳,对面书房的窗户开着,温不韫背着小手在给温父背书。
“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莫……”
温挽闭着眼睛,闲闲接道:“莫见乎隐,莫显乎微。”
“挽挽!”温父声音有些严厉。
温不韫偷偷觑了他一眼,继续背道:“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温挽把脑袋转向书房,朝父亲讨好一笑,再不敢接话了。
“你呀,就是闲的。”温母揪起一朵快开败的海棠花,利落剪下,“大婚在即,也不说做点女红,成天跑来跑去的瞎玩。”
“哪里就大婚在即了嘛,”温挽瞥了眼倚着廊柱发呆的凌霜,说,“容王殿下怕是把提亲这件事给抛到脑后去了。”
凌霜回神,想了想说:“提亲用的白头雁还没备好,王爷没忘。”
温挽笑笑说:“你们王爷做事可真够慢的。”
温母嗔她一眼,糟心地吐槽道:“你就这么恨嫁?”
这话一出,书房的两人也抬眼看了过来。
温挽赶紧起身,解释道:“我就是随口一问罢了。”
“王爷掏了半个王府做聘礼,准备时间自然要久一些的。”凌霜没管温母说什么,自顾给温挽解释说。
“哇,半个王府!”温不韫转身趴在窗户上,隔着窗户眼巴巴地望着凌霜,求证道,“凌霜姐姐,王爷真的要拿半个王府来提亲呀。”
温父把书拍在桌上,冷哼了一声说:“他容王府连宫里惯常的份例都没有,更别说田地铺子,穷得连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