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的大雨几乎将山窝窝里的小镇给淹没了,空气里蒸腾的都是黏答答的水汽,路上行人即便都撑了伞穿了雨衣,也避免不了熏上一身的shi气。
这天傍晚,倾盆大雨才终于歇了口气,但shi乎乎的凉风袭来,穿着单薄的小水还是不免打了个哆嗦。青色的伞靠在墙边,顺着伞面淌下的雨水已经在地上汪起了小小一滩湖,额间耷拉着几缕shi发的小水站在门边等了半天也没敢伸手敲门,最后便靠着墙头蹲下,数着不远处绽开的屋檐水百无聊赖地等着。这一等,等得小水腿都蹲麻了,也没等着里面的人出来,小水撑着膝盖起身,跺了跺脚,攀上头顶的窗缘,探着脑袋往里头瞅。
“干嘛的?”
小水被身后突然响起的吆喝声吓了一跳,转身一看才是一个抱着安全帽的路过的工人,大概是看他鬼鬼祟祟有些可疑,所以把他当成小偷了。小水尴尬地笑笑:“我,我是来找人的,赵青山他还没下工吗?”
“喔,”那人看他说出了赵青山的名字,这才放下了警惕:“大山啊,最近忙着打官司要债呢,今天带着他底下那伙人跑城里去了,还不定啥时候回来呢。”
“打官司?”小水看男人说完就要走,抓起伞就追了上去:“打啥官司啊?他没出啥事儿吧?”
“开放商跑路了,一堆工人等着找大山这个包工头拿钱呢,他屋里的钱全拿去补漏估计都不够,不打官司也没办法啊!”糙爷们儿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到水汪汪里,污水溅了小水一腿他也不察觉,男人看着一脸担忧的小水,好心安抚:“你也别Cao心了,Cao心也没啥用,你是他朋友吗?估计他最近也倒不过来空,你还是过一阵再来找他吧。”
小水咬着嘴唇半天说不出来话,最后只能看着男人摇摇头走远了。生活经历有限的小水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他甚至无法想象赵青山现在面临的究竟是什么,压力或者债务,总归他都帮不上忙。
树叶噼啪作响,雨点由疏到密兜头砸了下来,小水直挺挺地站在雨幕中,被雨水浇得shi透,直到被冻得猛一激灵,才慌慌张张跑着去接妹妹下课。
赵青山回到安置屋的时候已经到了凌晨,远远地,他就看见一个人缩成一团蹲在他家门口,正像只猫儿似的抱着膝盖打瞌睡。他三步并作两步跨过去,一看那个小乞丐似的家伙竟然是小水,他本来想把人叫醒,结果刚碰到小水的肩头就摸了满手冰凉,赵青山立刻把人打横抱紧屋里。
男人把迷迷糊糊要醒过来的小水抱在腿上,惊讶地发现不光是衣服,小水整个人从头到脚都shi透了,连头发丝都冒着寒气,他连忙把人扒光了塞进被子,又利落地找来热毛巾给他擦身子和头发。身体温度回升,小水难受地睁开眼睛,一仰头就看到了正小心翼翼地帮他擦头发的男人。
赵青山同时也发现他醒过来了,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家里的床这么不好睡吗?大晚上要跑雨里泡着?”
被冻得脑袋突突疼的小水张张嘴,一时间竟发不出声音来,他清了清嗓子,突然咳嗽起来,赵青山把咳得满脸通红的小水连着被子抱紧怀里,轻轻拍打后背,一张糙脸露出了从没有过的担忧和温情。小水咳嗽结束,嗓子也通了气儿,鼻音浓重地问男人:“山哥,你现在是不是差钱?”
赵青山脸色一变,不知道哪个多管闲事地胡说八道,让小水知道了这事儿,他本来不想让他知道的,于是他嘴硬道:“你别管,我还有……”
小水一把抓住男人正帮他掖被子的手:“哥,你别哄我了,差多少你跟我说,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你别瞒着我,也别,躲着我……”小水泪汪汪地盯着男人,巴巴地控诉自己这些天的委屈和难受。
“跟我一起想办法?”赵青山神色复杂地盯着小水:“你愿意拿多少钱出来帮我?”
小水从被子里挣动起来,绷着腿伸长手臂去够被男人丢在地上的裤子,男人伸手帮他递过来,小水在两个裤兜里摸摸索索半天,最后才红着脸将整整齐齐卷成一卷的一沓钱凑到男人跟前。赵青山拧着眉头接过来,那一卷钱里什么面额的都有,红票子反倒没几张。
“我知道肯定不够,我明天可以再去找秃头王借点儿,预支工资的话没准可以……”小水巴巴儿地盯着男人,男人则表情复杂地盯着那卷烫手的钱,粗略数数,这点钱估计还不到一千,但想也知道,这肯定是小水家里唯一能拿出来的现金了,赵青山垂着脑袋,眼圈都有些发红。
小水还以为他在为钱发愁,咬咬牙抓住了男人的手臂:“实在不行,我搬来你这儿住吧,你这里……男人多,我帮你挣钱,好不好?”
“放屁!”男人像触电一样猛然回头,凶狠地瞪着小水:“你对你每一个嫖客都这么掏心挖肺的吗?”
小水男人突如其来的怒火吼得发懵,但出卖身体的确是生活教给他的唯一一个挣快钱的方式,他吸了吸鼻子,伸手揽住了男人的脖子:“你明明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他根本没有其他客人,还是知道他掏心掏肺的原因不过是喜欢上了他,小水没说完,赵青山却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