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等着听长珏的回复。
长珏单膝跪在大殿中央,垂下的眼睫中是温软的虔诚。
“臣愿不娶妻,不生子,不受封,不建府…为陛下永守边疆。”
赵岫静静望着下面的人,心中软了一片。
他明白他的意思。
不娶妻,是不受情爱牵绊,上战场无牵无挂;不生子,是不因子嗣家族萌生私心;不受封,是不立名拥权,他手中兵权再重,自己也随时能收回;不建府,是不聚财,便也不会妄起贪念。
他问阿珏想要什么赏,阿珏答得是不要什么。阿珏真正想求的赏,是自己的信任。
亲情爱情,权力富贵,他统统不要,只求自己不要因为他身份的变化收回信任。
“娶妻生子,是将军私事,孤不会插手,受封与否也随将军,封号孤为将军留着,将军什么时候想要,来找孤便是。不过将军府总还是要有的…”赵岫温言笑着,最后一句话仿佛开了个玩笑,却带了不宜察觉的些微迟疑,“毕竟将军总不能夜夜留宿皇宫。”
长珏微僵,因为最后一句话指尖发凉,却只能顺着应道:“是,臣谢陛下。”
“都退了吧。”赵岫起身道:“将军随孤来明德殿。”
群臣皆退,只有长珏跟着宫女入了明德殿。
赵岫已经遣散了宫人,在里面等他。他走进殿中,竟比进金銮殿时还要紧张,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熟悉的位置跪下。
赵岫弯腰,替长珏把一根碎发别到耳后,玩笑般笑道:“你现在是将军了…只有你和孤两个人的时候倒无妨,以后孤若是还召了其他人一同来,可要记得别跪这么近。”
长珏闻言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位置有多僭越,近乎慌张地叩下去,“臣知错!请陛下降罪!”
“无妨。”赵岫见长珏因为这点小事请罚,急忙扶住他的肩,心里有几分说不出的滋味。
“没有旁人的时候,你想在哪里都行。”
见人被自己安抚住了,赵岫才继续道:“别跪着了,椅子孤都叫人给你放好了,坐吧。”
长珏进来就看见椅子了,但椅子放的离他的主人有些远,他宁愿跪在这里也不太想坐,但主人要他去坐着,他就只好退了几步去坐下。
“将军府先前没有建,现在才建肯定来不及,京城中有几座空着的宅子,你喜欢京城哪个位置,孤挑一个宅子给你。”
…臣喜欢宫里,您的身边。
这句话长珏只敢想想,并不敢说,所以只道:“臣在哪里都可以,请陛下裁决。”
赵岫将手边京城的平面图打开,将早已圈画好的几处一一又看了一遍后,目光开始在清平湖和柳峰之间反复。他私心更想给阿珏清平湖旁的宅子,因为那里离皇宫最近…但阿珏是否会更愿意到离皇宫最远的柳峰之下?
“清平湖和柳峰,你更喜欢哪个?”算了,让他自己选吧。
长珏抬起头,回忆了一下两个地点的位置,同样陷入犹豫。
手握兵权的将军,若住处离皇宫太近,主人会不会不放心?可是柳峰…又未免离主人太远了。
他知道自己该选柳峰的,却抵不过私心,迟疑道:“陛下若允…臣可否选…清平湖。”
长珏垂下眸,屏息等主人不满的冷斥。
“喜欢清平湖?”他听到主人略有些意外的声音,“孤允了。”
五、
又是一本催他选妃的奏折…赵岫有些暴躁的将手中的奏章砸到一旁的空处。
一旁服侍的宫人皆战战兢兢的跪了下去,生怕被迁怒,只有近身服侍的公公大着胆子端上一杯茶,小心道:“陛下,您用些茶,消消气…”
赵岫忍着一把将茶挥翻的冲动,深吸口气道:“滚下去!”
“是。”身旁人立刻不敢再劝,退开几步,打手势让其他的宫人都出去。
赵岫懒得管这些,闭着眼睛,忽然想起以往被什么事惹怒,那个人从来只会跪到他手边,低声让自己打他发泄,别气坏身体。
…他当然舍不得打他,却每次都能被他抚平怒气。
边境平定后,他就把长珏调任为禁军首领,所以此时,他的将军也在皇宫里…
赵岫这样想着,情绪稍稍缓和了一些。然而一睁眼看到被扔在地上的奏折,烦躁之意就止不住的又涌了上来。他皱着眉冷声道:“去把将军叫来,然后你也出去。”
“是。”那个公公得了能出去的命令,稍松了口气,立刻快步出了明德殿。
没一会儿,长珏大步进了明德殿,跪到殿间:“陛下。”
赵岫看着下面的人,胸口滞涩的怒气忽然融了个干净。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沉默了半晌,才慢慢道:“过来。”
“…是。”长珏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膝行着上前,跪在了赵岫的近处。
叫他来的公公说,陛下震怒,传他过去,他还以为是自己惹了主人不悦,急急赶往明德殿,一路思索自己做了什么可能让主人不高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