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星桥看着他的侧脸。纪一舟语调怅然,但他的神色却很平静,甚至还露出浅浅的笑容。赵星桥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轻轻吻他的脸,将额头抵在他肩上,轻声道:“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我这样喜欢你。我真喜欢你。”
“怎么忽然说这个?”
“我暗恋你的时候,喜欢的你是虚假的。那个你无所不能、熠熠生辉,但我以为他是真实的。”赵星桥吻他的肩膀,认真道,“后来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竟然傻乎乎以为你骗了我,真是大笨蛋。当年的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真实的爱。”
他的头发扫在纪一舟耳朵上,有些痒,纪一舟想躲,但是赵星桥牢牢抓紧了他。
“现在的你才是真实的,越是看到真实的你,我就越为这个你着迷。你好像、好像……”他艰难地寻找着词汇,只觉得心脏快要跳跃出身体了,“好像什么都不会打败你,坚韧得像是柔软的植物。”
纪一舟笑话他:“坚韧和柔软不是反义词吗?”
一定是心脏跳得太过了,撞击着他的体内的骨骼和器官,所以胸口才会这样疼。赵星桥想,原来爱会让人感到疼。
他们又在家躺了足足一天。赵星桥顶着纱布头去单位上班,还没进电视台大楼,就被匆匆赶来的领导拦住了。
“你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来?”领导左顾右看一番,拉着他从地下停车场进电梯,“没看新闻吗?”
赵星桥不解,领导拿出手机,打开今天的当地热门。“《夕阳无限好》主持人纵容恶狗咬人,放话:我不会赔钱的”,加粗黑体的标题赫然在目。
赵星桥震惊道:“才不是这样!”
“你自己看!新闻稿里说得清清楚楚,人家还放了录音,你就是说了这句话。伤口照片、药费收据、事件发生地的血迹、你的照片,全都在。现在全网都知道了,你还敢大摇大摆来上班!可长点心吧,小赵呦,这咋解释?”这是赵星桥的直系领导,平时很照顾他。出了这种事,一早就来门口候着抓人,要同他商量对策,哪想赵星桥一问三不知,睡得红光满面,领导当即气得跳脚。
赵星桥看完新闻,反倒冷静下来,解释道:“事情不是这样的,只要问问警察就知道了。”
领导摇头,嘀咕道:“要真这么好解决,可太好了……”
事情的发展远超乎赵星桥预料。几乎一夜之间,网上就挖出了他的种种信息。一些匿名账号声称是他的同事,爆料赵星桥平时工作就爱耍大牌、目中无人,对待采访对象傲慢无礼,还抢过同事的选题,说得煞有其事。
有人质疑他不过刚刚入职,哪有那么大的能量,对方回复道:“你不知道?他爸爸是物理教授,在学界很有名气!他妈是A市XX事务所的律师,堂堂A大本硕生,却跑到B市当记者,中文系毕业、刚刚入职,却空降金牌节目当主持人,真的是你以为的那样?”
在电视台开会,争论如何平息纷争时,谣言已经越传越邪门,直指赵星桥父母和B市电视台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不仅如此,赵星桥的同居人、咬人恶狗的主人还是市级某单位的办公室主任,两人是A大校友。A大毕业生在全国各个行业工作,任人唯亲、拉帮结派已屡见不鲜,何况这俩人还是一个系的。赵星桥大一还是数学系,不知使了什么办法,离奇地转入A大王牌专业中文系,这中间必有黑幕。
纪一舟在民协,自然也看到了新闻,李苑气得拍桌大骂。纪一舟笑,说网友们的想象力向来丰富,没啥意外的;有趣的是那个爆料人。
“小赵在单位人缘一直不行,我本来想是因为他的性格。但怎么也不至于被人恨到这个地步……”纪一舟把玩着手里的烟,发愁道,“该不是他们电视台有啥派系斗争吧?”
李苑趁机吐槽:“你想象力也不错。”
到了中午,媒体的电话就已经接连打进纪一舟的办公室。纪一舟拒绝了所有采访,说他之后会亲自发表声明,还请稍安勿躁。
电视台的通知倒发布得很快:暂将赵星桥停职处理,上级会就网友质疑的所有问题一一调查清楚,尽快回应公众关切。
纪一舟看着公告底下一水的“官官相护”、“自己查自己”、“呼叫纪检委”负面评论,少有几名提赵星桥说话的网友都被骂得狗血淋头。
李苑一整个中午都忙着在网上和网友辩论,小谭中途加入战场,但不多时,两人就被扒出曾经在民协地点打卡,一定是纪一舟的人,说话信不得。
“我去!姐一开始就说了,我认识你俩,那我不在民协打卡在哪儿打?认识的说话不靠谱,隔着十万八千里的人就能网络判案?狗屁逻辑!”
纪一舟感激她俩仗义执言,自掏腰包请了全民协的同事喝nai茶,道歉因这事儿打扰了大伙。
李苑把吸管咬得变了形,看他还在笑,奇道:“怎么你跟没事人似的?”
“不然能怎么办呢?我说话也没人信咯。”纪一舟耸肩,打电话问赵星桥情况怎样。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大概在开会时被狂轰滥炸骂了一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