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古迹都逃不过逐渐朽坏的命运,就算是逃过了时间,很可能也逃不过天灾人祸。”夏洛特耸耸肩膀,好像很有经验似的,“就好像弗罗拉大教堂,那多可惜啊。”
——弗罗拉大教堂是霍克斯顿王国的总主教堂之一,拥有一副取材十分罕见的天顶壁画,有很高的艺术价值,可惜这座教堂在两年前的一场恐怖袭击里毁于一旦。
弗朗西斯也叹了一口气,很有同感地点点头,然后他继续说:“所以,我们创造出的无数杰出的艺术品确实是一种短暂而珍贵的东西。没有什么是不朽的,人类本身还是他们创造出来的东西都是如此。”
“照这样说,一切都因为最终会毁灭而毫无意义,反正美最终会消逝,那么创造美本身也没有价值。”夏洛特一本正经地说道,虽然从她的语气听起来,她这样说更多地是想跟她哥哥抬杠。
“很多悲观主义者可能会这样想,”弗朗西斯笑了笑,好脾气地回答,他的目光放松地远眺,看向曲曲折折的灯光河流的尽头。“你不妨把它们想得更简单一些——就好像车尔尼雪夫斯基的观点那样:‘美是生活’。”
阿尔巴利诺衣动作随意地坐在祭桌上面,似乎一点也不打算打理自己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的领带。他的衬衫扣子开了两颗,马甲上都是褶皱,西装外套更是不知道被他丢到那里去了,但是他根本没有费心看这些东西一眼。
他正注视着赫斯塔尔·阿玛莱特。
后者正站在祭桌桌面上,就站在斯特莱德面前,视线可以刚刚好与对方齐平,他的一只手上握着那把血迹斑斑的刀子,锐利的刀刃在灯光下闪过一束寒光。
他终于肯屈尊脱了外套,把衬衫袖子卷起来,袖扣还是阿尔巴利诺亲手帮他摘下的。但是这种准备并不是为了能让他不弄脏衣服:实际上他的衣服被血浸透到无可挽救,从指间到手肘全是干涸的血迹,就好像他刚刚从血河中摸索了一番似的。
此刻赫斯塔尔正打量着斯特莱德,仿佛是个在思考自己要从什么地方落下第一笔的画家。他看着斯特莱德的眼神也是画家看着画布、雕塑家注视着大理石的时候会露出表情:聚Jing会神,但是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没有仇恨也没有悲痛,心平气和得不可思议。
最后他把刀尖压在斯特莱德的胸膛上,浅浅地割下去。
这一刀并不深,只是穿透了皮肤、脂肪和表层肌rou,绝不至于一刀捅进他的脏器里面。尽管如此,这肯定依然疼得要命,虽然之前那颗子弹破坏了斯特莱德的语言能力,但是世界上所有人的尖叫千篇一律。
阿尔巴利诺看着血顺着对方赤裸的身体淌下来,就好像在布面上泼洒颜料,他对刺耳的尖叫声充耳不闻,而是兴致勃勃地问道:“过一会儿我想在船上那几位的身上装饰飞燕草,可以吗?”
赫斯塔尔的动作顿了一下,显然还没忘记一年多之前阿尔巴利诺关于骨堆和飞燕草的某些发言。可非常罕见的,他并没有吐出任何刻薄的讥讽,而是干脆利落地说:“好。”
然后他把那把正在滴血的刀换到右手,直接把左手手指捅进了被吊起来的受害者腹部不断淌血的伤口中。
斯特莱德疯狂扭动挣扎,像是落到干涸土地上的游鱼。阿尔巴利诺随意地看着赫斯塔尔用手指生生撕开最后一点黏连的肌理,鲜血沿着他的手掌边缘潺潺而出。
“本来我的计划是从墨西哥出境,但是我最近认识的那位朋友可以提供更加便利的帮助。”阿尔巴利诺继续说道,轻飘飘地换了另一个不相干的话题,“她说她愿意把她的私人飞机借我一用,这样我就可以把第一站直接定在西班牙——我在那有几处房产,是个暂时落脚的好地方。”
“好。”赫斯塔尔又这样重复了一遍,声音平淡到像是敷衍,令人怀疑他根本没有认真听。
阿尔巴利诺轻轻地笑了一声,站起来走到赫斯塔尔身边,他停下脚步的时候,胸膛近乎已经碰到了赫斯塔尔的肩膀。这稍微有些太近了,绝对超越了那种所谓的“合理的社交距离”,但是赫斯塔尔看上去仿佛也并不在意。
对方只是聚Jing会神地注视着斯特莱德,手指可能已然触及到那些柔软的内脏。斯特莱德已经疼得浑身是汗,脸色死了一般惨白。
“所以——”阿尔巴利诺轻轻地说,他的嘴唇凑近了赫斯塔尔的耳边,在那层浓重的血腥味之下,已然能闻到他皮肤上汗味和性事过后的那种特殊味道。阿尔巴利诺的声音很轻,像是风,飞鸟腹部的绒毛,河水倒影中一闪而过的云的痕迹。“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赫斯塔尔终于停住了手中的动作,他自从站在斯特莱德面前之后第一次转头看向阿尔巴利诺,眼中闪过了一丝讥诮的笑意。
“你现在才想到要问这个问题吗?”他用那种惯常的冷冰冰的口吻反问道。
不知怎么的,阿尔巴利诺看上去好像松了一口气,然后他又笑起来,懒洋洋地说道:“我就是想听一遍那个答案:就当是迁就我一下吧。”
赫斯塔尔低头扫了一眼自己胸前血一样红的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