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实真刚去和同学打过招呼,走来正撞上这一幕,笑容扩散,头微微倾斜着,细高跟敲在乌木地板上。熟悉的人都担心她将高脚杯直接泼过去,没料到她只是安安静静地靠近,端详良久,轻轻笑着,不带情绪地垂下眼。
反倒是秦伶忠开口:“我女朋友来了,她能一下打倒我,然后把我捆起来……”
“像训犬一样驯服你。”苏实真笑着补充。
“对,”他也认可,并且把这句加上去,“像训犬一样对我。所以你最好快逃。”说完不留情面地后退,随即去和其他人攀谈。
原本就是其乐融融,轻而易举就弥补空缺,马上有人也应答:“看了阿富汗的新闻吗?”“伶忠吃完饭就回国吗?”“实真你黑发真好看,总算有点人类的气息了。”
没留多久,苏实真用手机发消息给身边的秦伶忠催促要走。秦伶忠轻轻敲了敲餐桌,又等了一会儿才起身。
出去以后,他问起缘由。她却说:“有个前任,不想和他见面。”
秦伶忠有点意外:“你以前好像不介意这些?”
“现在得多小心了。”苏实真自顾自地说,“不管是不是前任,万一又出来一个走极端要杀了你的怎么办?”
他们在门口遇到刚来的贺正群。他发胶涂得太多,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恐怖电影《Dead Silence》中的玩偶Billy,有点可怕,让人哭笑不得。
苏实真挽住他一侧手臂,秦伶忠则拉住另一侧,强行带着他掉头,以至于贺正群连门都没进。
两个人笑嘻嘻地欺负着朋友,坐上车后,却又在不经意间变得面无表情。别人或许不会仔细观察,又或者发现了也不会问,但到底是贺正群,先是关心这辆新车,然后询问秦伶忠“你开车不要紧吧”,下一秒大大咧咧把不该问的问题问出了口:“怎么了?你们之间气氛有点怪怪的啊?”
“没啊,”秦伶忠看了眼后视镜,脸上闪过一个转瞬即逝的笑,“怎么这么说?”
苏实真补了唇蜜,回过头来说道:“不是跟平常一样吗?”
“……那就好。”贺正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口说起自己近期的计划,“我辞职了,有亲戚介绍,之后打算去做海洋保护的工作。”
新动态宛如惊雷炸开,秦伶忠也好,苏实真也罢,齐刷刷地都看过来。她问:“为什么?怎么这么突然?你突然转性了吗?”他也说:“就确定了?不会是传销吧?别被骗了啊。你不会是一时间心血来chao吧,那种工作感觉挺辛苦的。”
面对他们过于大惊小怪的模样,贺正群忍不住笑着埋怨:“没事的,放心好了。我都去实习过了。秦伶忠你能不能嘴别那么贱啊?”
“我也是关心你啊。毕竟你的座右铭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秦伶忠一如既往地挖苦说。
“闭嘴好吧,”贺正群恨不得现在就去给他两拳出气,“我的座右铭明明是‘混吃等死’。”
苏实真支着侧脸,轻轻把玩着烟盒说:“那你要多加小心啊。”
贺正群满面笑容,忽然间,他似乎想到什么:“说起来,不觉得你们俩很像一种海洋动物吗?”
“什么?”苏实真反问,“海豚?因为性(和谐)欲旺盛。”
秦伶忠面无表情地说:“哈哈哈,不好笑。”
“不是,”贺正群接着说,“是海鸟。”
“那是海洋动物吗?!”
良久,车内汇入一片没头没尾的缄默。再说下去时,贺正群望着车窗外,表情淡漠,仿佛眺望的不是城市与人流,而是一望无垠的海面:“和其他鸟类大不相同,热爱享受青壮年时代,同类相食,长距离地迁徙——”
他回过头,脸上不知不觉浮现出微笑:“明明很像啊。”
他们送贺正群到家,约定好周末再联机玩游戏。距离要搭乘的航班还有十几个小时,车渐渐开到人工海,电台播放着音乐,秦伶忠甚至低声跟着念了歌词“I just wanna make you feel okay”,苏实真则百无聊赖地向窗外张望。
他忽然出人意料地提议:“要不要停车下去走一走?”
这里并不适合走一走。傍晚时的风凛冽而莽撞,吹得人举步维艰,像在影射这个动荡不安的世界。他们被折腾得狼狈不堪,却还是朝对方笑起来。走到围栏边,他忽然说:“今晚要不要去玩?”
“你不是天一亮就要走?”她将拍打着两颊的头发收拢、束起,绑好后回答他道。
“话是这么说,”秦伶忠舒展了一下手腕,“但是你最近好像心情不太好。我很担心。”
听到他这么说,反而是苏实真笑出声来,手肘抵住石栏,用指尖敲着自己的下颌:“我?我心情很好呀,什么都没有。是你心情不好吧?我总觉得你皱眉的次数变多了,假笑也是。你假笑很明显的,虽然不认识你的人可能会觉得很亲切。”
他看着她的眼睛,以略微有些自暴自弃的念头更换站姿,一字一顿地承认:“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