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共事二三十载,乾隆对傅恒再了解不过,他一向谨慎,断不会允许这样的失误存在,若非难以坚持,他断不会将这样的折子呈上。
傅恒身在军机处的这些年,乾隆早已将他当成左膀右臂,若非缅甸久战无果,乾隆断然不舍得让傅恒离开京城,离开他身边,却不曾想,这次的决定竟会害得他垮了身子。
此时的乾隆后悔不已,他本就心中有愧,加之这是傅恒头一回向他提出请求,乾隆自当满足他最后的心愿,不让他留有遗憾。
最终乾隆以太后的名义下了道懿旨,为福康安和苏音赐婚。
想了想,乾隆又嘱咐道:“你去传旨时,务必先传朕口谕,就说傅恒不必起身跪迎旨意,躺着听旨即可,他若敢起身,就是违抗皇命。”
大太监鄂鲁里领命而去,出宫前往忠勇公府传旨。
昨儿个永璧大摆宴席,心情极好的他没控制住,喝高了,今日睡到将近晌午才醒来。
彦齐生怕夜长梦多,希望父亲能尽快向皇上请旨,永璧不以为意,“未选秀之前,明山不敢私自为女儿定亲,你放宽心便是。”
虽说规矩如此,但彦齐仍有种不祥的预感,心里很不踏实。
耐不住儿子再三恳求,永璧终于松了口,用罢午膳后便入宫去了。
向皇帝请安之后,永璧顺势道明来意,乾隆听罢,不由讶然,“怎的又是明山之女?明山到底有几个女儿?”
候在一旁的鄂鲁里回道:“启禀皇上,明山共有二女,一女苏音,一女怡芳。”
上午那会子,皇上让他出宫传旨,鄂鲁里心想着,能让傅中堂亲自为其子求亲的姑娘大约不简单,是以他特地打听了此女的家世,这才了解的清楚。
永璧尚未明白皇上为何这么问,兀自接口道:
“皇上,先前彦齐一直寄居于他姨母家,苏音姑娘患有哑疾,按理来说不能参加选秀,是以这两人情愫暗生,也算青梅竹马。未料她造化好,哑病得以治愈,前段时日将将恢复正常。
如今彦齐虽认了祖,却不忘他的小青梅,想娶她为妻,恳请皇上成全。”
乾隆不由咋舌,心道这姑娘究竟有多招人稀罕,竟能令永璧和傅恒同时为自家儿子求娶?
而苏音心属于谁,似乎已经不重要了,只因此事已成定局。
轻叹一声,乾隆捋着胡须摇了摇头,
“真是不巧,傅恒重病在身,朕便打算为福康安赐婚,让他尽快成亲,权当为傅恒冲喜,朕为他定的正是明山之女,旨意已下达,君无戏言,不可更改,彦齐的心愿,只能落空。”
永璧还以为此乃板上钉钉之事,只要他开口,皇上必定会应允,哪料竟被人抢了先!
世事难料,永璧只能认倒霉,不敢违抗圣意。
为安抚侄儿,乾隆特地补充道:“不过你放心,他既是宗室血脉,朕与太后定会留心,为他寻一门好亲事。”
话已至此,除了叩谢隆恩,永璧还能说些什么呢?
回府的路上,永璧心神难安,就怕彦齐又要与他闹别扭。
满心期待的彦齐听到这样的结果,愣怔当场,难以置信!
居然又是福康安!为何他总是抢先一步,为何他总是那么幸运?
苏音喜欢他,皇上也偏向他,不惜破例提前为他赐婚,上苍对福康安总是格外眷顾,哪怕他如今成了宗室子弟,依旧败给了福康安!不甘心的彦齐暗生怨怼,
“我早说让您去请旨,您却一直拖延,若早一步过去,也就不至于错失良机。”
面对儿子的指责,永璧难免心虚,但他不敢跟儿子说,那道旨意是今早才下的,若说出真相,彦齐大约会恨他一辈子,无奈的永璧只好撒了谎,
“即便昨日不办宴席,直接去见皇上,那也来不及,皇上说了,给福康安赐婚的圣旨早在三日前已下达,那时候咱们还在等宗人府的批示,你尚未入宫见皇上,还不算真正的皇亲,如何让皇上赐婚?
你若听我的话,早些回王府,认祖归宗,也不至于多耽搁这几日。怪只怪你优柔寡断,太过执拗,你与苏音无缘,此乃天意,怨不得旁人。”
天意?倘若这就是天意,倘若苏音注定要嫁给旁人,那老天又为何要让他遇到她?只为了看他动心,看他深陷,而后再残忍的打碎他的梦吗?
最后一丝希望也因为圣旨而化为泡影,而他却连怨天尤人的资格都没有!
天光黯淡,暮色四合,尽管彦齐不愿承认,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一回,他是真的输了,输得彻底,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
一道圣旨,斩断了他所有的念想,夺走了他心底最后的一点光亮。
从今往后,他再也看不到苏音的笑容,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一想到余生的两人再无任何纠葛,他的心都在抽痛!出现得再早又如何?终究抵不过那个来得巧的男人。
绝望似漫下来的黑夜,一点点的将他吞噬。
彦齐就这般瘫坐在榻边,双眼无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