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一束阳光直直落在宋令欢阖着的眼皮上,他皱着眉把头埋进枕头里,过了会儿嫌这个姿势难受,半梦半醒地转了个身,额头贴上身旁人的肩膀,手也顺势搭在了他的肚子上。
“嗯……?”宋令欢眯着眼睛盯着秦修泛红的脸颊看了会儿,微凉的掌心滑进他衣服里贴上滚烫的皮肤。
发烧了?
宋令欢一骨碌爬了起来,又用手背贴了贴男生的额头,也不知道烧到几度了,反正挺烫的。但转念一想,这么结实一个人估计也烧不死,于是也懒得Cao心,玩似得凑近了扒开秦修的眼睛打量他的瞳孔。和自己不一样,他的瞳色很深,瞳仁外一圈是深棕色,过渡到边缘反而变得更黑了,显得眼白分外干净。
怎么说呢,看上去就是双正派人士的眼睛。
秦修本就睡得不安稳,察觉到宋令欢捣乱的手后就立即皱着眉,半眯着眼看向近在迟尺的脸,许是看着糟心,又或者是烧得迷糊,他很快又垂下眼脸开始打瞌睡,呼吸又快又沉。
宋令欢见秦修病得没力气搭理自己,也失了捉弄人的兴致,抓着头发走进浴室洗漱,懒洋洋地走到一楼从一袋切片面包里抽了一片吃了,又用餐巾纸包着几片带进了地下室里。
门吱呀一声开启,光投进昏暗的房间里,被绑在椅子上的少女呼吸一颤,僵硬地抬起头,杂乱的黑发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一双眼睛透过发丝直直望向走来的人,瞪大的眼眸凝着骇人的光亮。
“算我瞎了眼,以前没发现你是这种畜生。”
宋令欢充耳不闻地把食物放在边上充当桌子的纸箱上,抽了几张纸巾捧起林青檀的脸,细细端详着擦干净上面的泪痕和灰尘。
之前时间紧迫她没来得及和秦修说,被迷晕后从这个地下室醒来,看见推门而入的犯人时,林青檀的震惊大于恐惧,她从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唐郁,她的邻居、学弟、以及……十多年的好友。
***
八岁时,林青檀因为父母工作原因搬家来到这里,在帮忙搬东西时她第一次看见了唐郁,瘦瘦小小的,蜷缩在阳台的一角安静地看着窗外,发现她的视线后还受到惊吓似的逃回了房间里。
第二次是学校开学,林青檀在父母催促下背着书包跑出了门,坐进车里驶出小区时看见在人行道上奔跑的小男孩,沉沉的书包随着他的脚步一跳跳,在空中滞留半秒就下坠着砸到他的背上。她刚犹豫要不要带上他一起时,绿灯亮起,小男孩的身影立刻就被抛在车后。
第三次,林青檀在客厅练琴,突然一阵丁零当啷地巨响从隔壁传来,她吓得弹错了一串音符。钢琴声停下后,隔壁的争吵和摔东西的声音变得更响了,她的父母对视一眼后敲响了素未蒙面的邻居的门。林青檀握着琴谱,忐忑地等在家门口,几分钟后父母面色忧虑地回来了,她从两人的对话里得知那是对争吵的夫妻,还有一个孩子,看上去很可怜。
不知为何,林青檀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个匆匆瞥见两眼的小男孩,她回想了一下那天阳台的位置,似乎就是在自己隔壁。
于是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谎称和同学约了走路去上学,然后就守在小区门口,可是等到快迟到她也没有见到那个小孩出现。小孩总会对一些奇怪的事物保持着万分执着,林青檀一放学就奔回了家,攥着书包带子敲响了邻居家的门。
一下,两下,三下。
迟迟没有人应答,楼道里的感应灯也暗了下来,橙紫色的夕阳从电梯间的窗户照了进来,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林青檀又敲了几下,正挫败地打算回家,门慢慢开了条小缝,露出小男孩的脸。
“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林青檀完全忘记了之前准备交朋友的说辞,甚至还往后退了一大步。
见状,小男孩迟疑地点点头,咳嗽了两声关上了门。
“等等!”林青檀见他要关门,连忙叫住了他,“你今天没去上学吗?”
男孩疑惑地点点头,又掩着嘴咳了几下:“今天生病请假了。”
“哦,那,那个,你好,我叫林青檀,刚搬来,那个……你能和我做朋友吗!”林青檀唰地伸出手,神情紧绷地问道。
没料想,男孩比她还要紧张,闻言僵在原地十几秒后,才颤颤巍巍地伸手和她握了握,几乎是刚沾上就松开的速度。
“应该,可以吧,你好,我叫唐郁。”
从那天起,林青檀有了搬家后的第一个朋友,他们会一起上学,在唐郁父母吵架时带他回家一起写作业,周末去游乐场……
她那时候以为这是喜欢,是懵懂的青春,可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加,唐郁对她的依赖、甚至将她视作人生支柱一般的行为让她开始逃避。
他没有别的朋友,可是她有,她逐渐厌倦了因为顾及唐郁而不得不放弃其它生活的日子。而高考时这种情绪到达了顶峰,唐郁想要和她进一所高中,回过头想当时的处理方式真的是非常糟糕,她欺骗了朋友,进入了一所寄宿制高中,拉黑了对方所有的联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