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是曲氏面上划过十分怪异的表情,长着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是。”
曲槐心转身,曲氏却又叫住了他:“槐心!”
“父亲请说。”
就在此时,曲凤仙捏了捏曲氏的手,对他几不可闻地摇了摇头。
“罢了……没什么,你去休息吧,明日……记得起早些。”
……
毕竟是自己睡过十来年的床榻,这一觉,大概是曲槐心三年来睡得最沉的一次。
直到外头叽叽喳喳地闹个不停,他才恍惚醒来,伸手揉了揉眼睛,发现陈设依旧还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真怕这一切都不过是场梦。
可他还没缓过神来,就被一个媒公打扮的人从床上拽了下来,水和面巾相继递到跟前,如瀑的墨发被一同进内的两个男子拢起,力气还大得很。
不一会儿,火红的曳地嫁衣披身,凤冠挽起他的青丝,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已略施粉黛,珠翠叮鸣,俨然一副快要出嫁的模样。
过了半晌他才反应过来,连忙挣脱开两个男子的手:“你们做什么!”
“曲公子,今日是您的大喜之日,小的们当然是来为您梳红妆的了。”媒公堆着笑,脸上的红胭脂都挤成了一团。
出嫁?
他?
曲槐心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连忙站起身子向外走去,却被后头的人一把扯住袖子。
“曲公子,新婚夫郎可不兴随意出门啊。”
“谁告诉你我要嫁人了。”他薄唇轻吐,虽是疏离的语气,听上去却带着点撒娇意味,叫人不禁浑身酥麻。
正胶着间,曲氏身着一袭深红色裾裙缓缓走进来,眼里却噙着五分愧疚之色。
“槐心……”来到已盛装加身的人身侧,曲氏按住他的肩头让他坐回凳子上,“都怪母亲和爹爹没法庇佑你,才让你沦落到那种地方去,如今曲家虽平了反,可自古男儿的声誉比什么都重要……”
“好在女帝体恤你,愿意为你赐婚,嫁去六皇女府,也算是给了咱们一个交代。”
曲槐心闻言忍不住将头上的珠凤簪拔了下来扔到桌上:“爹爹,我虽被卖进青楼,可至今还清清白白的,您怎么能随意就将我嫁了去!”
更何况那六皇女他早有耳闻,据说府里头已经娶了十几个,美人坐怀,夜夜笙歌,荒唐得很。
“我知……我知……”曲氏在他心口抚了抚,“爹爹何尝不想你再在府里待上几年,可你总有嫁人的一天。”
“那也不能嫁给那个荒yIn无度的六皇女。”
“偌大一个京城,除了她也再没人敢娶你,难道你就想一个人孤独终老吗?”
曲氏轻轻拿起被他摔落的双簪又给他戴了回去,将颗颗圆润的淡水珠璎珞挂在他的脖子间,闭上眼狠了狠心道:“将他抓上喜轿。”
曲槐心立时开始挣扎,他方才从一个牢笼里逃出来,没想到现下竟然要被他爹爹亲手送进第二个牢笼中。
不忍心看的曲氏眼角含泪背过身去,媒公与那两名男子竟有些手段,从腰间取出一捆早已备好的麻绳,将曲槐心反手绑住。
绣着一对鸳鸯的红盖头在空中飘落,正好盖在他的头顶,遮住了他的视线。
“吉时到——请新夫郎上轿——”
外头噼里啪啦响起鞭炮声,曲槐心只觉自己晕晕乎乎的被一群人推搡着扔进挂着火红蜀锦的木轿内,摇摇晃晃地悬在半空中。
“等等!”曲氏的声音传来,他踉跄着小跑上前,掀开帘子,为他解开手上的绳,早已泪流满面,“槐心,你莫要怪爹爹,那六皇女不是坏人……你要多保重自己。”
“起轿——”
没留下什么时辰让他与嫡子谈心,一松手,喜帘翻飞落下,遮住了那个纤细娇俏的红色身影。
唢呐与鼓声稍显刺耳,曲槐心深呼一口气,这才按捺住内心想直接掀了盖头跳下去的冲动。
他爹爹说这是圣上赐的婚,若是公然违抗圣旨,恐怕屁股还没在曲府的凳子上坐热,又得被扣个叛贼的帽子。
不过他三年未在皇家前露过面,他们应该不知道他曲槐心长得什么模样才对。
白皙的柔荑取下腕间的碧玉手镯置于手心,眸光流转,他忽然想起春江阁那个蓬头垢面的花魁,嘴角不禁勾起一个弧度。
那人做梦都想嫁入官家,不如就送个顺水人情给他,叫他去会会那位臭名昭著的六皇女。
从曲府到六皇女府,必要经过最热闹的万华东街,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缓慢前行,约莫辰时三刻才将到。
曲槐心伸手在木轿上“咚咚”敲了两下,抬轿的人果然凑了过来:“新夫郎,出了何事?”
盖头盖着虽看不清表情,但仍能听出他声音颇为不适:“这轿子晃得我头晕,实在有些受不住,能不能让我先下来透透气。”
“这……这不合规矩啊。”
“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