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他之前经历的一切,全部是在做梦?
盛褚一时间有些分不清。他倾向于是前者,但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好在他适应能力很强,很快就开始按部就班地上班、工作、回家,过寻常的三点一线生活。在这一个礼拜里,他甚至还抽出时间带外婆去做了检查,让保姆换了菜谱,不要去做那些容易刺激中风发作的食物。
一切仿佛都回归了正常。可是又不正常。
傅远南呢?傅远南在这个世界里吗?还是压根就是他的自我保护,幻想出来的恋人?
时间转眼过去了十天,风平浪静,直到六月二十号。这天下着雨,酒吧里人很少。盛褚穿着正装,站在酒吧里无所事事,下雨总让他感到不自在,可能是因为他在雨天出过意外,所以格外敏感。
外面雨声淅沥,顺着风打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他望着门口发呆,看见一个撑着黑伞的男人走进来,穿着蓝色的短袖,带着黑色的腕表,并且对着他说:“长岛冰茶,谢谢。”
这个男人生得极白,有一双狭长的凤眼,双眼皮很薄,微微垂眼才显得明显些也多情些,否则总显得有些冷漠。而这张脸他再熟悉不过,两个人接过许多许多吻,温柔的、暴戾的、激烈的都有,他甚至熟悉这个人嘴上的纹路,和他睫毛弯曲的曲线。他和他的青春,在那栋破旧的筒子楼里,一起野蛮生长着。
盛褚喉头滚动了一下,紧张得不知所措,哑着声音喊道:“……傅远南?”
男人回过头,疑惑道:“你认识我?”
为什么傅远南一副并不认识他的样子?
“你不认识我?”盛褚问,他有些失望,而失望溢于言表,这让男人不由得表现出一些愧疚。男人说:“对不起……我不认识你,请问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也对……可能,那个由系统变成的傅远南只是他的一场梦,如果两个世界互为镜像,那么这个世界也该有个傅远南——只是不是他想要的那个。
盛褚垂下眼,随便扯了个借口:“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在网上看见的吧,我随便说的。”
这个借口不太高明,男人想笑,却又绷住了嘴角,只是说:“好吧。”
雨一直下到十二点半,盛褚虽然站在远处,但视线一直停留在那个男人身上。不过那个男人似乎没发现盛褚对他的不合理的殷切关注,等到雨停了就离开了酒吧,连长岛冰茶都没喝完,剩半杯在杯子里。
盛褚怅然若失。
此刻他终于确信,这个人是傅远南,却又不是傅远南。
他想给那个傅远南起一个什么名字来区分这两个人,因为他想起傅远南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我没有名字,唯一拥有的可以用于标识个人身份的东西,是一串机器编码。你喜欢叫我什么都可以。”
“名字是你给的,特殊的,永恒的,用于证明我在你这里留下的痕迹的唯一证物。”
但盛褚想来想去,除了傅远南,他想不出别的名字,去配那么一个人。
其实他本来没有那么想傅远南,如果这个男人今天不出现在他眼前的话,也许,他可能只会在某个深夜醒来时,想起来一个搂着他睡觉的男孩子,男孩子非常警觉,一旦他要是醒来,男孩子也会跟着他醒来,以热切目光注视他,生怕他消失。
那可能是傅远南的某种自然反应,因为盛褚问过,傅远南总说他不记得这件事。可他确信那是存在的。
如果你真的和一个人一直生活下去,他会变成你生活里的一点一滴,是等他消失后,一开始你并不会觉得不习惯,而是在不经意间你才会想起来,哦,原来这个人不在这里。
凌晨四点,盛褚下班,他骑着自行车回了家。
在单元楼门口,有一个穿着蓝色短袖的人蹲在地下逗一只橘猫。
盛褚一度以为自己花了眼,他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这是他能看见的场景,就看见蓝色短袖的男人转过头来,拎着橘猫的前肢,对他说:“盛褚,欢迎回家。”
盛褚:“……”
“顶你大爷的。”他突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上前薅起傅远南,对着傅远南发脾气,“你他妈刚刚在酒吧里耍我???”
傅远南忙举起手投降:“我想那也不能算作是耍你吧?那姑且算一个预告。”
“我买了一只猫,橘色的,有一天路过一家猫咖,觉得它长得很像牛nai,想起了你,就把它买了回来。”
“我很想你,也很想牛nai,爱屋及乌,不知道你有没有想我?”
盛褚还在为傅远南欺骗他这件事感到生气,说起了反话:“想你个头!”
他不想管傅远南了,直接朝楼上走去,傅远南抱着橘猫赶紧跟着往上走,他知道盛褚只是假装生气,因为不需要问,他也知道盛褚很想他。
盛褚拉开了门,橘猫很识时务地从傅远南怀里跳了下去,往屋子里跑。盛褚刚想把傅远南关在门外,傅远南就抵住了门,他说:“盛褚,你过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