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乐怔怔地望着许朗,而年长的alpha已经有些艰难地继续了下去:“这么多年了,我始终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这些事。静雅出轨之后,当年我也曾经心灰意冷地想过离婚,可是……是他怎么都不愿意,即使我说不追究他的责任,不索回他的股权,他也不肯。其实年轻的时候,很多时候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恨他,但是又不甘心,于是就拖了下来。
那时候,静雅发情期的时候就会回来顺城找我,你一直很生气,可是其实我们那时候确实都没在一起,我是恨他了,所以想惩罚他。所以他回来在我身边也是打抑制剂熬,两个人都挺痛苦的,熬了一两年,后来他问我,如果取掉腺体,我会不会重新信任他一点,因为他就不能再吸引别的alpha了。”
“那他……?”
许嘉乐也吃了一惊,他从来不知道他的两位父亲之间还曾经有过这么多惊心动魄的纠缠。
“我本来是不相信他会这么干,直到后来他都到医院准备做手术了,我才赶过去,说到底,还是不忍心。”
“后来呢?”
“后来我们也就算了……重新在一起了吧,那会你也准备去美国了,他平时也就经常会回来顺城,你也都不知道。这次手术之后,静雅就准备彻底卸任了,他说他也不想再在外面忙了,想跟我一起度过晚年。”
许嘉乐有些茫然地看着许朗:“许朗,你……你真的能原谅他吗?”
“我也不知道。”
许朗微微笑了一下,他的神情里透着一股,许嘉乐难以马上理解的平静和淡然,继续道:“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还会有一点点恨他,或许这一点点的恨,是直到死也没办法释怀了,我只是学会了和这一点点恨共存下去。”
“乐乐,我一直都没和你好好说过我和静雅这些年的事,可能也是因为,我不希望我的儿子瞧不起我,觉得我活得窝囊。可是乐乐,我也不想你把我想得那么可怜,好像我只是为了肩负起父亲的责任,然后委曲求全地撑起一个家庭。不是那样的——”
“我一直都还爱你父亲,当然,也爱你,你是他和我的孩子。哪怕你会觉得我很卑微,哪怕爱得没有年轻时候那么纯粹了,可是还是爱的。如果没有那么一丝爱意存续,我也没办法靠着牺牲自己、靠着责任感那样撑下去几十年。那根本是做不到的,你明白吗?即使是我,也做不到的。”
许嘉乐愣住了,手指不由自主一直有些微微发颤。
那个答案是如此的意外,可是却又好像早就隐约存在于他的心中。
原来人……是没办法真的献祭自己的,对吧?
即使他最崇拜的许朗,也是做不到的。
那是神才能做到的事。
“乐乐,如果是这样,你还会觉得我是多么伟大的父亲吗?”
“……”
许嘉乐偏开头,最终很小声地说:“许朗,伟大不伟大,都无所谓。我现在只是……希望你能幸福。”
这句话他说得很吃力。
他或许一辈子都没办法原谅慕容静雅,可是许朗的选择,终究是许朗的选择。
那一瞬间,他的心里,像是吹过一阵多愁善感的秋风。
“我这一生,大概都没办法有完美的、完整的幸福了,偶尔想想,也会觉得很遗憾。可是残缺的幸福,也还算是幸福吧。”
许朗把一片落叶从许嘉乐身上摘了下来,轻声说:“乐乐,我的儿子,你希望我幸福。南逸也是一样的,南逸也想要你幸福。”
许嘉乐沉默着望向不远处已经和其他小朋友混得热闹的南逸,忽然控制不住地把脸埋在了自己的双手之间。
那并不是崩溃。
只是那一瞬间,太过强烈的感情席卷了他的全身,他的肩膀都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
“我以前以为不说清楚是为了不让你对我生气失望,可是其实我做得不对。没想到我到了五十多岁,才明白了这个道理——做父亲的,想教会孩子什么,自己就要怎么活着。”
“乐乐,你也做父亲了。你呢,想要南逸以后怎么活着?想要他只记着背负沉重的责任,还是想要他快乐?”
“我……”
“我想要……”
许嘉乐哽了一声,一字一顿地说:“想要南逸快乐、勇敢,也要永远……都对自己诚实,要爱自己想爱的人。”
“那你自己就要从现在开始这样活着。”许朗温柔地说。
飒沓的风吹进他的嘴巴、领口。
他的胸口好像敞开了。
挪动脚步的时候,突然听到枯枝和落叶被踩碎的轻微脆响。
那声音,像是从他的心里发出来的脆响。
他也要这样活着。
勇敢、诚实、爱付小羽。
“daddy!”
小家伙不知什么时候飞扑了回来,他似乎觉得许嘉乐的样子有点滑稽,忍不住站在许嘉乐面前,揪住了alpha头顶翘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