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安有点儿讨厌这种,光是想想就无力恐惧得想缩头回去的自己,他也想像江时予那样清楚明白地畅想未来,要出柜,要和家里人坦白,要给自己爱的人一个交代。
他完全做不到。
他这样的反应,江时予应该也会觉得失望的吧。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总是面对不了这件事情,任谁都受不了。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肯在电话里说了,”江时予拍着他的背,轻声说,“你是怕难过的时候没人能靠是么?”
“我可以靠小冰雹啊。”晏安闷声闷气地说。
“小冰雹不得挠你啊,”江时予说,“丫脾气越来越暴躁了。”
“夏天嘛。”晏安继续说。
江时予乐了两声,没继续接话。
放在兜里的手机震了很多次,两个人都没有把手机拿出来看一眼,他们的未来好像还是迷茫的,在经历了高考之后,未来的短路只是短暂地展露出了一小截的路。
更多的,往后的,道路上还是充溢着层层迷雾。
“江时予。”晏安喊了他一声。
“嗯。”江时予停下了摸手机的手,认真地应。
“我不在电话里说,不是因为我怕难过的时候没有人可以靠,”晏安顿了会儿,接下来的话用很小的声音说出口,手又一次攥紧了,“我是……怕我妈妈听到。”
发消息用文字说不明白,用语音怕被人听到。
晏安觉得自己仿佛亲手把这段感情推进了看不见光的泥沼里。
那种烦躁的情绪又一次涌上心头,他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掌心,无比唾弃这样的不安。
家里的隔音不至于差到他在房间里给人打个电话,小声说话都会被听到的程度。
但在发现老妈有可能发现他和江时予的关系之后,他突然就丢失了这份说话的勇气。
不行。
不可以这样。
晏安自己很清楚,这是他必须去面对的东西。
但他闭上眼,看见的是王姨,是冉航,是从楼上掉落下来的血,倾盆大雨般地落在他身上,睁开眼,看见的是站在房间里的妈妈,满脸失望。
手上是医院的镣铐,嘴里是药剂的苦涩,耳朵里,心脏里,鼻腔之中,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恶化。
晏安不想这样。
他太用力了,攥得手都在发抖,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打开,然后将自己的手嵌了进去,晏安瞪大了眼睛,如梦初醒般颤抖着呼吸着。
他咽了口口水,抬头看着江时予,笑着说:“干嘛?”
“是不是觉得,高考结束之后,那些原本被你排除在外的东西都回到脑海里了?”江时予偏过头,在他脸侧蹭了蹭,“没事,我们之前不就想好了吗?应该怎么出柜,应该怎么去说,怎么去应对……”
“……嗯。”晏安看着他。
“没事的,晏安,”江时予笑了下,“我还是之前那句话,我觉得你妈妈不会像王姨那样的。”
“是么。”晏安的眼神很迷茫。
大概是妈妈突然发现他压在床下的那些小东西让他陷入了惊恐之中。
到现在都还没缓过神来。
如果不是怕传染,江时予很想亲亲他。
他不想晏安也感冒,到时候再带上谢兰兰,一出去三个人都吸着鼻涕,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三个干嘛去了。
所以他只能在晏安的脸侧吻了一下,说:“你就是被吓到了,对么?”
“……”晏安沉默了很久,轻轻地“嗯”了一声。
“要我给你呼噜呼噜毛么?”江时予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两下。
“滚吧,”晏安乐了两声,脑袋往江时予脖子上拱了拱,整个人都快骑在他身上了,“我就是……不敢想,你知道么江时予,高考没结束以前我觉得什么都无所谓,还有高考这么重要的事儿拦在我面前呢,高考都没考完,想什么出柜。”
“啊。”江时予应了声。
“现在考完了,就好像……”晏安顿了顿,“就好像一切障碍都没有了,我必须直面这个恐惧一样。”
然后被妈妈发现那些东西的惊吓感变成了一切不安因素的导火索。
江时予轻轻叹了口气,想了想,摸着他的头说:“其实……没必要想得那么复杂。”
“嗯?”晏安抬起脑袋,看着他。
“如果是顺其自然出柜的,等我们大学都毕业了,有更广阔的世界和更多的时间俩应对这一切,是最好的,”江时予说,“如果是突然出柜……也不会是最坏的结果。”
“为什么?”晏安不解地问。
“至少……有我陪着你?”江时予想了想,乐了,“是不是挺自恋的。”
晏安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一抬头,在江时予唇上亲了下。
江时予脑袋使劲儿往后一仰,晏安还想亲过去,他直接一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