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子是昭国人长相, 来历不明,如今咱们与昭国的局势紧张,时姑娘不是说是皇族偏支, 这能成行?倒不如便宜了我们。”
“时姑娘平素推这种事推得厉害,不显山不露水, 我还真以为她要做尼姑了, 倒不成想原是看不上我们舞州这些门户的哥儿。嚯!”
“瞧你那酸意, 时姑娘本就高贵。于我们这些舞州的小门户而言, 连世子才是良婿,可惜了, 我家三个姑娘都许了人家。”
……
时九柔听觉仍然敏锐得可怖, 她当作全然听不见,遥遥只看见萧倚音红着眼眶, 在她之前坐的席位边立着,问鲤和尺素两个丫头端着糕点去哄萧倚音。
“这是怎么了?”
时九柔轻声去问, 她的目光移到萧倚音的手上, 只见粉红的指尖攥得紧紧的,露出一角荷包。
“没送出去也没什么的,听说连世子青年才俊, 小小年纪已到第五境界,在闺阁里的风评一向极佳,说不定早许了人家。没什么、没什么的,别哭了。你哥哥、嫂子要心疼了。”
萧倚音咬着下唇,将荷包攥得更紧。
她头低垂着,心情难过得根本没注意到时九柔身后两步远的纪少瑜,含着哭声道:“我知道,我本来也不过是一腔孤勇,但他怎么可羞辱我,辱我门第,说我萧家女竟肖想天鹅rou。”
时九柔蹙起眉头,萧倚音是舞州州牧的幼妹,萧倚音的父亲早逝,母亲带着萧家大姐改嫁,萧家大姐后来与国都陈侯世子私相授受,奔者为妾。连王一族偏又是古板老旧作风,连世子从小优渥,充满了傲慢与偏见。
“萧家女?舞州萧家?”纪少瑜自然也听见了,他忽然出声。
时九柔回头看他。
萧倚音这才发现纪少瑜,揉了揉泪眼,惊异道:“你是?你知道我们家?”
纪少瑜“嗯”了声,走近立在时九柔边。
“萧慕笛是你什么人?”
萧倚音不假思索,道:“我大姐姐。”
······
春日花会原就是趁着明媚春光增进世家少男少女感情的活动,待宾客盈门,活动就开始了。
海棠开得浓艳,梨花稍显清丽,风吹来却是桃花绯红片片落,恰如一场缤纷雨。
yin诗、作画、投壶都太寻常了些,唯有“飞凤簪”的环节观赏的人最多。
由在场的适龄公子自愿参与,如果已有心仪的姑娘,就问主持求一支飞凤簪,拿出一样在行的本领,若姑娘接了,就由婢女领去水榭小亭中品茗赏景,十分风雅。
若是这位姑娘还有其他的追求者,那么追求者也可上来与这位公子一比高下,胜者拿败者的飞凤簪。
时九柔从前从不去飞凤簪的地方,见萧倚音似乎陷入了她大姐姐的旧事的Yin霾中,又加上尺素极为好奇,就带着萧倚音去看看。
纪少瑜跟在她后面,目光却瞥到连世子澹台庚混在人群中,孤冷高傲地推拒了一位夫人的攀谈,也去了飞凤簪那处。
时九柔自诩老吃瓜群众了,她从幻水石中摸出一把炒得又香又脆的葵花子,给萧倚音和两个丫鬟各塞了一把,然后把手递到纪少瑜面前,笑着问:“你吃这个吗?”
纪少瑜自然地接过,娴熟地磕起瓜子。
时九柔诧异地看着纪少瑜,唔,还是往日的模样,但确实有些地方什么变了。
她指尖悄然划过领口,那下面的灵韵池中纪少瑜的心头血幻化的心脏噗通噗通地跳跃,和她的声音一致。
时九柔蜷缩了一下指尖,悸动莫名。
此前在池边,纪少瑜见她不曾回应,摸着她的头发,道:“现在我的命给你了,不用现在就告诉我要不要和我回昭赟刀头舔血。
我有时候觉得你甚至不是苍流世界中的人,也不像一个鲛族。我不知道你心底真正在乎的东西是什么?所以我想,就算我将你捆在我身边,你还是会像风一样离开。
柔柔,我希望你永远能过得随心所欲。我愿意守护你这份自由。”
时九柔独处时经常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原书中的纪少瑜最终会在凌渡海的Yin谋下惨死,在听到纪少瑜那番话后她忽然明白了,因为纪少瑜总是给人选择,对他在乎的人和事有太多的仁慈,而他的心又实在七窍玲珑。
纪少瑜一直保持着最深处的善意,如果他在当年能揭竿而起,或者像古今多少帝王一般弑父踏上染血的皇位,又或者现在凭借他第七境界的实力去强取豪夺她,纪少瑜将会过得无比肆意舒心,像一个真正的主角,而非书中的悲惨配角。
时九柔呼出一口气,纪少瑜只是披着染血狼皮的善心者,但这对一位帝王而言,有底线,却是权谋与武力之上,最珍贵的特质。
飞凤簪进行到一半,簪塔上的簪子去了十几支,时九柔和萧倚音已经聊开别的事了,没在意场上的情况。
尺素忽地“唔”了一声,时九柔也听见了自己的名字,而纪少瑜则是不露声色地蹙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