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让他那双眼瞅久了，不知怎的，有些肉麻。
就这么一怂人，走投无路了，连山zei的承诺都信。
再度站定的时候，跟前蓦地多了一个青年，纤细的中等身量、五官清俊不太出众，一身和剑鞘一样黑的夜行衣，看上去还不如半个山zei壮实。
歇息过来就一道下山了，怎料半道又遭了雨淋，这路行得实在不太平。
他没再理我了，脸上显出几分不悦。估计是以为自己被嫌弃了。我只好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时竟错觉他像只受了挫的白毛小狗狗，连微微蹙眉的样子都挺讨人喜的，我看久了甚至有点想摸两下他的脑袋。
我闭嘴了。
没开玩笑，看他这样儿就知道就很好骗、估计还没我机灵。将来他要让不怀好意的人拐了去，我一个人独创江湖只怕是会更难捱。
唉，也是长见识了。身手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刀剑化灵，一万个人里头估计也就一个，那一个偏让我碰上了。我可真是中了大奖。
话音未落、来不及把剑交出去，却见一道白光自那乌黑剑鞘骤然脱出如闪电破空、刹那间占领了我全部的视线，晃得我晕头转向好几秒，那帮山zei也各个被吓得不轻，连连倒退几步。
“我不会武功。”
终于寻到一处山洞、气喘吁吁停歇下来，他在外头守了半柱香的时间，确认那伙山zei统统都甩在后面了，总算松了口气。
他的眼睛瞥了过来，久久地看着我，一言不发。我竟然从他的神情里读出了几分……委屈？难不成是我想得太多？
再往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周围一圈山贼都蒙了眼睛，前一秒还凶神恶煞雄赳赳气昂昂，后一秒就是胡乱挥着手臂花样骂街。男人趁机拽了我胳膊就跑，突出重围头也不回。我跌跌撞撞迈着步子，险些跟不上他的节奏，就像失了神一般、不要命似的狂奔着，在他的拉拉扯扯下一口气跑出去几里地，连话都来不及同他说上半句。
我咽了口唾沫。眼前明明就是从天而降的恩公，我心里却更没底了。
“哈？！”十年之前那种上了贼船的异样感好像又回来了，“逗我吗？你，你一个刀剑化灵，什么都不会？！”
他的双眼分外认真看着我，下垂的眼尾显得他神色添了几分温顺，那是和利刃锋芒无关的柔情、本不应属于一把剑。
曲小双你疯了，你才刚认识他欸。
真不是我放筷骂娘，只是这家伙……怎生比我还不像习武的？
“为了逃得更快吗？”
山贼估计是没见过这么大阵仗，跟我一样都愣着、来不及有下一步动作，我却见他二话没说抓了我手腕、弯下腰去扬起一捧沙、眼疾手快向山贼扑去、一撒一个准。
“谁告诉你的？”
刀剑化灵，在这世上并不罕见，可和剑身气质外观差距如此之大的剑魄，小女不才见识短浅，还是第一回见。
我对他这第一印象的确不算差。可有问题，该问还得问。
我躺在霜祛怀里，脑袋轻飘飘的就骂出了声。
“……什么？”我摸不着头脑了。
“算了！”我强装大度耸了下肩，权当是师父又坑了我一回——他老人家坑我还少嘛，我那颗心早该麻了，“你好歹是霜祛化灵，又救我一命……这样，以后我来罩你，权当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如何？”
“嗯。硬要说的话……会些轻功。”可悲的是，他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
“拉倒吧，跟我客气什么。”保护我？以后需不需要换我来保护他都未可知嘞。
“嘶我夸你呢——”我下意识朝他扬手，对方的一脸纯真的诚挚却让我心虚。又一想到这人是自己恩公，这一下更是不好打下去，方才我自己也有错，为了保命差点把他出卖了……想如此种种，只好悻悻作罢。
怪我说话太直，指不定哪个字就伤到了他的小心脏，回头把关系处砸了可不划算。
“好，好……好汉，这剑，这剑你尽管拿去……”
“你，你也不用这样……我只觉得来而不往非礼也嘛……”
“那个……”我好容易匀了气息，“可我有一事不明……你不是霜祛化灵么？撂倒那帮山zei岂不是轻而易举？”
“曲姑娘过奖。”
“去他的……冻死了……”
力气耗得不少。我只顾得上虚弱地朝他笑一下。估计是剑魄出身的缘故、体质非同寻常，我看他长途跋涉后依然面不改色，双颊依然白净、汗都没出一滴，声音更是平稳得出乎意料，“无妨。都是在下分内之事。”
我身上的汗还没干，又让雨水打湿不少衣物，约莫就是在那个时候染上的风寒，脑袋越发昏沉，脚下也一软，将要跌倒之际，一双不算壮实却也带着温暖和力量的臂膀接住了我。
“曲姑娘大可不必，保护你是我最重要的——”
“感……呼，感谢……谢公子，救命之恩……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