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果然见小厮浴风进得房内,二人嘀咕一阵,又见浴风脸色凝重地退出。婉儿再进去时,宋知远已经坐在书案后头一张浮雕翠竹的折背椅上。
她rou嘟嘟的手捧上一盏茶,撅着嘴老大不高兴,“少爷昨儿一夜没回来,一回来就绷着个脸,难道是明珠姐姐不大好?”
他由书里抬眉,片刻后缓出抹淡笑,“我哪里绷着脸了?你净是胡猜!明珠很好,不过是有些凉着了,我告诉你,她的消息你别同一个人讲,可晓得?”
那张苹果脸上半疑半惑,一个樱桃口喁喁囔囔,“我晓得了,再说这府里头,谁来打听她的动静啊?要问麽也是大少爷从延州回来才会问的。”
铃铎一声,将宋知远的心弦绷起,脸上少年的天真随眼内的光逐渐暗淡下去,泛起一丝苦笑,“行了,别在这里站着了,开了年春天我就要去科考了,眼下得刻苦读书,你没事儿不要进来打扰我好吧?”
婉儿正拈着火折子点灯,闻言叉了腰,在裙中狠跺一脚,振得身上的rou颠簸跌宕,“哦,你嫌我打扰你啦?哼,我出去就是,让你眼不见心不烦好了!”
她果然旋了一张宽大的裙踅出屋内,在昏暗的天色里,宋知远的笑淡下来,凝视着她雄壮的一阙背影。窗栊外轻霭浮空,江枫渐老,而他单弱的一副少年身躯,仿佛在被忽视、被遗忘的角落中渐渐长大了,已长成一个男人该有的健朗。
一轮玉镜上花梢,渐照亮shi润的夜,残烬灯影下,明珠收了木鱼经书,搁在床的里侧,才偶然忆起,一连这两日,除了在媚药的迷幻下,她几乎没有想起过宋知濯。他就像这轮惨淡的秋,一天天地由她脑中、日子中退去。
她庆幸地笑一笑,拉扯好被子,满足而失落地阖上眼,正要进入黑甜梦乡,却听得院外似乎有些轻微的响动,立时将眼警惕地睁开,侧耳捕捉令她不安的蛛丝马迹。
那声音由远至近,在寂静的长巷中渺茫微小,淅索鬼祟仿佛是有人在说话儿。明珠醒了神儿,掀了被子起身,未点灯,悄么摸出门外,往正屋里去,就着月光摸到青莲床边儿,轻轻将她拍醒,又慌着一指在唇边按住,再往外头指一指。
默契在两人的神色中显露,旋即二人各由门后摸了根木棍,垫着脚尖摸到院墙下头,把着棍子的手均是颤颤微微,两个心俱提到了嗓子眼儿。
轻纱一样的月光内,明珠贴墙去听,还真就听见有人说话儿。有一低低的女声像是在嘱咐谁,“你搭了□□□□进去,可晓得明珠那丫头住的哪个屋啊?”
明珠心内一惊,分明是张大娘的声儿,果不其然,后头是她儿子张长生粗砂一样翻滚的嗓音,“她住东厢,娘放心,我晓得,一会儿我翻进去,就只往她屋里去。”
“嗳,这就对了,你只将事儿一办,明儿天一亮,娘就来给你说亲,随她哭也罢闹也好,终归是咱们家的人了,况且女娃子家,遇见这种事儿,还能去报官不成?”
一番话在夜里似一场刺骨的风,刮得明珠胆战心寒。却由下至上地吹起张长生一股强烈的□□,他一张脸已是红chao不褪,咧开一副白牙冲张大娘叮咛,“娘,你把□□扶好了,别让我摔了啊。”
张大娘依言,抖开袖去把住楼梯,那张长生撩起前头一片衣摆别在一条棉布条腰带上,正要登梯。哪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猛地不知由哪里窜出来七八个麻布遮面之人,将他母子二人捂了嘴就拖出长巷外,至于拐去哪里,倒不得而知。
那厢明珠与青莲还把着棍子紧张地盯着墙头,只等人下来便猛敲闷棍,欻听得一阵履舄错杂的脚步声,一颗心险些吓得从嗓子眼里吐出来。谁料那阵动静不肖半刻就消失无踪,墙头上隐约只见木□□的两根支棍儿,却久不见有人翻下来。
提着心筛着身再等了片刻,明珠朝青莲使一个眼色,作势就猫着腰要去开院门儿查看。被青莲一把攥住,连朝她摆手,她安抚着一笑,往她手上轻拍两下,轻而长的吱呀一声后,她松鬓散缕的头伸出去,只见长巷中早已空不见一人,只一把木梯还搭在院墙上。
二人满头雾水对视一眼,皆不知细情,青莲脸色一沉,掣两下她的袖口,抑着声儿,“快把院门闩上,咱们进屋去。”
正要行动,明珠脑子里铮一下,拉住青莲摇摇头,自个儿一头扎出去,搬了那□□就往巷口跑,没一会儿又两手空空跑回来。
闩上门,一行往青莲屋里去,点了半截残烛,两人一道缩在床上。明珠的腿叠在裙内,就着残损的光,与青莲说来,“姐姐,这事儿有些蹊跷,你方才听见那阵脚步声没有?好像是有几个别的人来将这对母子掳走了一样。想想他们家,虽然不至于贫苦,却不过是个平头老百姓,不至于叫一堆强盗劫了去吧?横竖不是咱们做的,那□□若还靠在咱们墙头,少不得明儿事发,会查到咱们头上来,索性我将□□给他扛回去!”
“可若不是强盗,会是谁呢?”青莲将眼由她脸上挪开,细思一瞬,握住她的手,“会不会是三少爷?今儿白天在这里,那张长生把他得罪了,他心里有气,便叫人来寻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