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想吃这个呢,小时候,一到年关走街串巷卖这些玩意儿的小贩就多了起来,每回我都盼着我娘给我买。眼下满府里开始张灯结彩,红艳艳的颜色老让我想起这个。可巧了,你今儿竟给我买了回来。”
横眉一望,南苑结红绸,西楼剪窗花,果然满目殷红。前几日,青莲便领着众丫鬟将这院儿除雪扫洗,里里外外一草一木都打理了一遍,后又贴了对联,换了红灯笼,一应添得与那骨里红梅作伴。
而垂眼下,娇香淡梁胭脂雪,似乎是枝稍上的梅晕开了她的眉目,落一片在他的湖心,点点涟漪,心动得静怡。
他将裹尽红霜的山楂递在她手上,看她馥馥一条软舌舔过蜜糖,“今儿同赵合营从天青楼出来,正欲登车,远远儿地就听见叫卖,我想起你爱吃,特意让明安驱车过去买了来。我一心挂着你,单得你一句好怎么成?你往这里亲我一口。”
明珠握着竹签凝他一瞬,旋即压着眼角往他指端之下一双温唇上印过去。待轻轻一下退开,又像是不高兴了,满腹牢骚,“不过就是一串糖葫芦嘛,那些金银玉器的不知给我买了多少了,怎么如今又眼皮浅起来,还要来找我讨赏?”
一片梅下,正落在她的乌蛮髻上,宋知濯一壁为她拈下,一壁哼作佯怪,“呵,糖葫芦不值钱,值钱的是我的心。小祖宗,你上外头探听探听,谁家大好男儿在外头谈事儿论政的还惦记着给家里的小娘子捎带这些个小玩意儿的?”
她只雀慵蝶懒地翻了个眼儿,嘴里吞吐着山楂果,酸甜的滋味儿令她眯了眼,“上回二奶奶说他父亲的事儿,怎么没听闻他父亲放出来了的信儿?你别是忘了吧?”
宋知濯展臂将她半兜半揽,霜白的衣袂踅入门扉,里头没日没夜地烘着炭盆,竟将一个大大的屋子熏如初春。初春光景之内,是他散漫的一个笑,“就算我忘了,还有老二惦记着呢,你操心这些做什么?估摸着再过两天吧,风头渐平了能放他回去阖家团年。”
兜兜转转,鸳鸯宿侣进得屋内,槛窗下映着二人眷念的亲吻,一退一迎中,暗香袭帐,带出轻如落雪的叹息,宝光韶华,莫过于此。
事隔两日,这位楚大人果然被脱罪放出来,亦脱了一层官袍,四品大员就此被罢免。楚含丹赶着回去慰问一阵、关怀一阵、哭一阵,心头只念宋知濯之功,对着宋知书还是半点好脸色不给。
情状无奈,宋知书亦不是那等腆着脸邀功之人,只对着来道谢的夜合闲歪在榻上,提眉讥诮,“也不必来谢我,我不过是人微言轻,还是大哥说话儿管用,你们只管提了礼去谢他。”
观其眉中,无不是歌中醉倒谁能恨,唱罢归来酒未消,梦魂惯得无拘束,又踏杨花过谢桥①。夜合直道他梦也消沉,醒也无聊,周遭围着寂寞无边与憾心点点。
她只得陪着笑,往侧边一劝,“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我家老爷的事儿实在是多亏了少爷,虽听闻大少爷亦去求了,可论理,您在这府里,可比大少爷体面得多,若论情,您是小姐的夫君,我们老爷是您的岳丈,大少爷不过是亲戚情分,不是您卖的力还是谁?小姐她心里明白着呢,只是面上挂不住,不欲与您来谢,这才遣我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