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煦将这些折子都驳回了,说是先皇刚刚驾崩一年有余,他怎么能广纳后宫,寻欢作乐呢?民间尚有三年服丧守孝期呢,虽说天子以日代月,但也不能太过分。
许多大臣心中不以为然,说什么守孝,不还是早就大婚娶了皇后吗?怎么纳妃就不行了?但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却是不敢说出口的。
这个理由一直用了半年多,大臣们渐渐不买帐了,开始有那等执着的跪在清和门前死谏。说是皇帝如果不同意纳妃,他们就跪死在这里。
穆煦气坏了,下旨道:爱跪就跪,但别来污他的眼。
他叫人抬了四面大屏风来,将这几个人围在了里面,说是等人死了再抬出去。
这些大臣之所以死谏,是为了一个忠直敢谏的好名声,如今把他们围到屏风里,没人看得见,这天寒地冻的,他们跪给谁看去?又怎么能彰显自己的名声?没得冻坏了身子。
于是没多久就都装作晕倒,灰溜溜地被人抬回家去了。
穆煦虽说解决了此事,到底心中不痛快。想他与卿卿如此恩爱,两人身子也都无隐疾,怎么会怀不上孩儿呢?
他踱着步子,看着花池子中的残雪,一路慢行,回了清宁宫。
大殿中铺了地龙,一进去就暖融融的,如春日一般。
宋卿言正坐在书案前写写画画,穆煦凑过去看了一眼,宋卿言立马拿手捂住了。
“不许看。”
穆煦斜觑了宋卿言一眼,笑着调侃:“什么宝贝?连夫君都不让看?”
“自是先要保密的。”宋卿言将纸压到了书案下,拉住了穆煦的袖子,“你今儿怎么回来得早了?冷不冷?”
穆煦伸手搂住宋卿言的肩,捏了捏她的脸蛋,又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才道:“朕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谁还敢管不成?倒是娘娘你,别总是整日里忙个不停,都没工夫理你的夫君了。你想做什么,告诉我,我安排人去做就是了,保管让卿卿满意。”
宋卿言想开个钱庄。先在京城开,以后再发展到全国各地。
上次她开的粮店,在云州府大旱时起了到了关键性的作用,救了不少平民百姓,帮着官府平抑了粮价,稳定了局面。在赢得了许多赞誉的同时,也叫一些曾经反对她做这些事的官员闭了嘴。
只是……这次也不知还能不能开成了。
前朝的事,即使穆煦刻意瞒着她,她也是知道的。这半年多来,逼着他纳妃的臣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连哥哥宋英泽,新任的成国公跟前,都有许多人旁敲侧击的劝说,叫他劝劝自己的妹妹,身为皇后,应以江山社稷为重,亲自为皇上选妃纳嫔。
更是有不少人世家夫人带着自己的女儿来宫里,明着是拜见她这个皇后,实际是向她投诚,想通过她,在后宫占个一席之地。
她是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丈夫纳妾,与别的女人生儿育女的。
这是她的底线。
即便是在这样的社会,即便她的夫君是皇帝。
她知道,人性经不得考验。虽然在成亲前,穆煦就向她保证了,以后后宫不会有其他嫔妃,只她一人。但他是皇帝,而她,没能生出个一儿半女来。她已经想好了,会设法儿离开他,在不累及家人的情况下。
钱庄的事儿,不管她走之前能不能开成,她都要理出个章程来,留给穆煦,毕竟,这是于社稷有利之事。
“我知道了,也没忙什么。不过就是坐在屋里想想写写的事儿。不然你忙你的朝政去了,我坐在这偌大的宫殿里发呆啊?”宋卿言回身抱住穆煦劲瘦的腰,在他的胸前贴了贴,他衣服上的金龙刺绣有些硌人。
“你去换身儿衣裳,我叫人备些热茶点心,咱们手谈一局怎么样?”
“好啊,”穆煦亲昵地拍了宋卿言的手一下,“一会儿定将你杀得片甲不留。”
“切!”宋卿言嗤之以鼻,“今儿咱们玩个新棋,你一定输。”
象棋宋卿言玩不过他,围棋她更是每次都输——在他不特意让她的情况下。
这个世界没有五子棋,她就自制了五子棋与他玩,没想到没过多久,她就又赢不了他了。
今儿她准备跟他玩跳棋,她已经叫人做好棋子和棋盘了。
穆煦去后殿换了一身轻便的常服,见宋卿言已经在小桌上摆开了一个个样子古怪的棋子。
他很感兴趣地坐到桌旁,捏起一个棋子,问道:“这是什么棋?怎么玩儿?”
宋卿言将热茶往他手边推了推:“先喝口茶,我慢慢跟你说。”
穆煦端起茶怀,随意喝了一口,边听宋卿言将玩法儿、规矩讲了一遍。
“听起来不错。”穆煦放下茶怀,“今儿卿卿是师傅,我是徒弟,那我就客气了。”说着,抢先落下一子。
宋卿言随后,很快就赢了穆煦一局。
穆煦看宋卿言笑得如同偷了腥的狐狸一般,先前被臣子逼着纳妃的那点烦躁和不痛快一下子就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