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准点降落在麦国首都,走出机场的时候迎面扑来细细密密的雨。竟池拉起我卫衣上的帽子盖在我的头上:“以后要经常面对这样的天气啦。”
我们住在建在海港旁的公寓楼里,透过落地窗能看到大海,对岸有奇形怪状的房子。麦国的海和海岛的海不一样,麦国的海暗淡、沉寂、像是埋着很多个秘密。白天的时候透过窗户向下望,海水是绿色,夜晚的时候又是暗黑色的,风刮得窗户轰隆地响,路边的树叶沾着海水的时期被风卷高,啪嗒拍在窗户上,随即又被更强劲的风裹挟而去。我借口说害怕,窝在新家宽敞的沙发上紧紧抱着竟池,这个动作是和电视里的树懒学的,我从侧面拥抱他,两条腿一前一后蜷在他身前和后背,没皮没脸地蹭。
搬来麦国的第一个晚上,窗外狂风暴雨,屋里活色生香。竟池像只野鹤掀起了翅膀,心甘情愿地被捕获。
因为时差,第二天天还没亮我们俩就躺在床上大眼瞪小眼了。竟池扶着腰起身,从行李箱里掏出了两套西装:“呃,今天去学校报到,我想说穿得正式一点。估计你也想去,就把你的西装也带来了。”
我当然会去啦,爱人重要的日子,怎么能缺少我的见证。
我们一早就收拾妥当,沿着海港走,过了几架桥就到了学校。走进教学楼发现里面还挺热闹,竟池提醒我现在已经九点多了,有的学生都开始上课了。
高纬度延长了黑夜,时间的意义也变得恍惚。
报到手续没有想象的隆重,甚至我都没来得及见证什么场面,就被竟池带去参观他的新办公室。竟池留了一把钥匙给我,和家门钥匙一起挂在我的脖子上,跟我身上的这套西装搭配显得格格不入。
接下来我们光临的场所与我们身上的行头对比更加格格不入。我怀疑此刻站在游乐园里手握冰激凌的我正从头到脚地冒着傻气。
竟池拉着我坐上了城市摩天轮,这座摩天轮比常市的要矮一些,每次路过常市游乐园的那架摩天轮我都吵着要去坐,后来被各种事情耽误便忘记了,没想到竟池还记得。
摩天轮升至顶点时,刚好可以把这座面积不大的城市尽收眼底。竟池指着临近的一座尖顶建筑告诉我这里是这个城市的市政厅,主要用于服务市民婚丧嫁娶的种种事项。
我坐在他对面的座位上,耐心等待他介绍其他的建筑。
“所以我们等一下就去那里看看。”竟池说。
我点头,很快就被旁边直耸云霄的跳楼机分了神。
从摩天轮下来,竟池的手心里渗出了汗,估计他有点恐高,难为他陪我坐摩天轮了。从游乐园的侧门走出来,刚好就是红色砖石搭建起来的市政厅,我们踏上咯吱作响的木头长梯,在二楼的一个小房间门前停住脚步。
竟池微仰着头看我,手心里又渗出一层汗:“我一直觉得,我的背后有一双如影随形的冰冷的眼睛,他一直注视着我,看着我痛苦、受挫,并且以此为乐趣。所以不管我收获多少成功与认可,我都没有一刻是开心的,因为我知道有这一双眼睛在看着我,它在诅咒我不会得到幸福。后来我好像真的没有得到过幸福,即使得到了,也很残忍地被夺走了。在我最难过的那段时间里,我甚至看到这双眼睛的下面满满长出了乌黑的嘴唇还有尖锐的獠牙,它在嘲笑我,撕咬我,催促着我离开这个世界。”
我摇头,着急地想要拥抱他。竟池用力拉低我的手,让我和他对视:“但我遇见你了,盯着我的那双眼睛就渐渐不在了,很神奇吧?即使是最难受的时候,每次我一想到在天台上看到的那双眼睛,就会非常庆幸自己还活着。有一段时间,每次我从噩梦里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过不解、担心、慌张,后来我里面看到爱意,体谅,和理解。然后我就忘了我背后的眼睛了,等我有一天想起来回头看,我发现他走了,而你还在。那是人生里的第一次,我觉得我赢了。我不知道我赢了谁,但是我第一次尝到了胜利的畅快。那天我们一起看过朝阳,从此我就开始期待每一天的朝阳。后来我们一起看过星空,夜晚对我来说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我太心疼他了,眼泪不自觉地流,我觉得我已幸福到无泪可流,谁知幸福也可以叫我流泪。
竟池也红了眼眶,声音已经沙哑:“所以我想让你留在我身边,不管你是一只猫也好,是人也好,我会一直很喜欢你,很依赖你,自私地想要占有你。”
竟池打开跨在身上的公事包,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小盒子。他单膝跪了下来,呈上一对戒指:“你愿意接受我吗?虽然傲慢自私还总是哭,但我吃得不多,也愿意把好吃的分给你。”
我也跪了来,颤着手接受了戒指,又颤抖着给竟池带上戒指。
两枚戒指放在一起,映出淡淡的银光。市政厅里来往的人不多,口哨声和陌生语言的祝福声荡到高悬的古老雕花吊顶上,又被震向大理石地面。
我们拉着手走进房间,完成简单而又庄重的登记。
走出市政厅大楼的时候,太阳从几片乌云里短暂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