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自安因为愤怒重重喘着气,沉默间,他的裤脚被人拉了拉。
小之不知何时从里屋跑出来,抱着他的大腿,嘴里呢喃着:“爸爸,抱抱。”
范自安闭上眼,眼泪从眼缝中溢出,他的孩子,怡君的孩子。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情绪渐渐平稳,俯身抱起小之,视线却不再看许利友了,只说:“不远送了。”
许利友不再说话,起步离开了。没有人可以安慰这个失去恩爱妻子的男人,就连他都无法宽慰自己。
*
夜深了。
七月的燕京已然很热,即便是晚风中,也裹挟着热气。
范自安独自坐在院子里,他已经这样坐了一整天了,手里抱着林怡君的骨灰盒,可骨灰盒里却没有骨灰……
灵堂里前来吊唁的人群早已散去,只有晚间的蝉鸣陪着他。
许苏红躲在柱子后面往院子里瞧,小姨夫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抱着小姨的骨灰盒哭一阵停一阵,落寞的身影,憔悴的脸庞,那是她第一次知道一个男人的伤心和绝望。
小之跌跌撞撞地走过去,扶着范自安的膝盖,喊道:“爸爸。”
范自安将他抱起,坐在自己的膝上,低声喃喃道:“小之,就剩我们俩了……”
☆、第十四章
一晃又是几个春去冬来,林为之已经五岁。
范自安在林家院子里摆了画板在作画。
许苏红背着书包从门口进来,蹑手蹑脚走近了,在范自安背后悄悄地看,他画的正是这院子里适时绽放的梅花,只是这笔法太过生疏了。
“小姨夫,你这画应该这样。”
范自安被吓了一跳,浑身一个激灵,手上的笔却被许苏红拿走了,她在他的画上又轻轻点了几笔朱红,轻轻勾勒。
不过几年,许苏红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一头浓密的黑发,白皙的皮肤,微笑时眼角弯弯的,像两弯月牙。早已不是第一次见她时,那个端着水往大人身上撞的小姑娘了。
范自安看着许苏红给他多画的那几笔,说:“你画画越来越像你小姨了。”
许苏红停下笔,嘴角一努,笑言:“姥爷说我画得没小姨好,小姨骨子里傲气,画画也大气。我呀,看起来嚣张跋扈,骨子里可怂,画得谨慎。”
范自安拿过许苏红手里的笔,在一边架子上摆好,说:“我看你可一点儿不怂,你爸要你去清湛大学,还硬是不去,跑□□美院不是?”
许苏红毕业于中央美院附中,今年刚考入了中央美院国画系。
“他可没空管我,清湛还是留给念衽去吧,我又没兴趣。”
念衽是许苏红的亲弟弟,只比为之小两岁。
“念衽还在怀里抱着呢,都打上他主意了?”
许苏红在边上折了根树枝,一边在手里折成一段一段,一边挑着眉毛,说:“没办法,姐姐不作为,只好弟弟遭点殃啦。爷爷和爸爸都是清湛大学毕业的,好像我不去清湛就很丢面儿似的。”
范自安一边挤出赭色的颜料在调色盘里,一边说:“自然是希望你有更好的去处。”
“以后你也要小之上清湛吗?”许苏红转身问他。
“以后?”范自安握着毛笔沾了点水,点了点颜料,说,“他做什么都好,想去哪里都行。”
没能保护好他的母亲,现在,只希望能够守护好他母亲对他的期望。
许苏红往院子里瞧,没看见人,便问:“小之呢?”
“在楼上,你姥爷在教他认枪呢。”
“姥爷今天怎么在家?”她惊讶道。
林放的工作这几年越来越忙,经常连周五家庭聚餐也忙得没法到。今年年初,江丰又以84岁高龄退出领导岗位,江老爷子似乎有意要把肩担子交到他身上。
范自安点头,说:“刚从大会堂回来,你倒是可以去恭喜他。”
“恭喜?”许苏红思考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哦,我晓得了。”
“在学校消息也这么灵?”
“不是在学校消息灵,是在我家消息灵。”许苏红调皮地眨眨眼,说,“我去找小之玩儿。”
说着,迈着轻快的步伐进了里屋。
*
许苏红回了家,林秀容正坐在沙发上,陪念衽玩儿,见到她回来便问:“今天怎么回来这么迟?”
“我去姥爷家玩了会儿。”许苏红说着把书包扔在沙发上,靠过来逗念衽,他已经三岁了,是个小调皮蛋。
许苏红将念衽抱向一侧,让他坐在沙发上,哪知这小家伙不肯离开妈妈的怀抱,硬是又爬到她身上来,“你去陪陪小之也好,小姨夫最近忙。”
“我看他挺闲情逸致的,今儿还在院子里画画呢。”许苏红将念衽从妈妈身上扒下来,可他人小力气还挺大,扒拉着林秀容的脖子不放手,还转头瞪了姐姐一眼。
“你大舅妈给他介绍了一个,今天晚上见面。”
许苏红本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