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了另一个城市,开了个小饭馆,时间如沙漏般流走,白苏一直单身。尽管林水琮给她带来了刻骨铭心的伤害,但她骗不了自己,她还爱他。
开了将近十年的饭馆,她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唯有经常一个人来她这吃饭的闻肆,让她印象深刻。
他总是一个人来,一个人走,付钱大方,有时候忘带钱还会让她记账,久而久之,她直接让他月结。她以为他会这么孤身一人来她这吃饭到高中毕业时,他却带来了另一个男生。那男生气质清清润润,斯文隽秀,但眉眼有些孤傲,清冷。
但她在闻肆眼里看到了不一样的光,他变得,爱笑,爱闹了。
也不再孤身一人,有时是他们两个人,有时成群结伴,有时闻肆一个人跑她这打包带走。
某一天下午,她在门口支着张小桌子打牌,趁着厨师转头的空隙,往桌子上仍了两张打不出去的牌,请来的帮工敢怒不敢言,默默也扔了两张进去。
“老板娘,那边有个男人一直在往我们饭馆瞧,是不是慕名而来但又怕太贵吃不起啊?”厨师见那相貌普通的男人,往这边看了很久,但他的视线好像不是落在饭馆身上,而是......他那个打牌没品的老板娘身上。
白苏顺着他努嘴方向看去,手中的牌,哗哗散落在地,她似无知无觉,猛地站起了身,眼圈红了起来,脚步刚往那方向迈出一步,她便回过神来,转身进了店里。
她这么多年,当他死了。
“死了”的人,突然又来找她,还是这么多年过去以后,他是怎么找到这来的?白苏想直接让厨师关门不做生意的,但她又不舍地瞧瞧拿眼瞥了一眼,他在往这边走。
厨师和帮工面面相觑,很识相地冲老板娘喊道,“老板娘,我们去旁边超市买包烟。”说完就利索地避开。
林水琮隔着被关上的玻璃门,不敢擅自开门而入,他就像十年前和白苏谈恋爱那会一样,什么都尊重白苏,他痴迷的目光紧紧锁住透明玻璃门内那道窈窕的身影,轻轻开口,“苏苏,我来迟了。你还要我吗?”
闻言,白苏咬着唇瓣,努力不让泪水流下来,她冷声道,“不要了,也要不起。你走吧!”
林水琮手掌贴上玻璃门,他的视线渐渐模糊,但他舍不得模糊了白苏的身影,让她化为一道幻影,只好用手背拭去眼泪,他声音有些哽咽,“苏苏,我坚持了十年,我赢了我妈妈,却输了你。”
他笑了一声,眼泪却开闸了一般,止不住的流,那笑很苦涩,痛苦。
当初他们孩子没了,他哭过,失去白苏,他也哭过,但从来没有像这次这般,哭得那么难看,哭得难以自抑。
“你能让我再看看你吗,那怕只是一秒,苏苏,我看完了,就会走的。我......我这辈子的妻子,就只有你,苏苏,我记忆力只有你二十二岁的样子,你让我多个怀念的面孔好不好。”他恳求着,就如同当初白苏决绝话里藏着的卑微和乞求。
“苏苏,我已经三十八岁了,我知道你也和我一样,在等着。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苏苏,你还记得小明吗?他交了女朋友,但他和我说还是苏苏姐姐好看,那傻小子,哪有人这么说女朋友的,不过我更傻,把女朋友,未来的妻子给弄丢了。”林水琮一直絮絮叨叨的说起了以前的事情,他见白苏却一直没有转过身,心里的失望和不安一圈圈扩大,他忍不住收回了手,退到门口的阶梯前,低着头,”苏苏,你不爱我,那能不能麻烦你亲口对我说,你不爱我。我从你爸妈拿到你的地址,听到你一直没结婚我很高兴,但我也害怕你不愿意理我。苏苏,我的害怕成真了。你真的不愿意理我。“
林水琮从钱夹里拿了一张银行卡顺着玻璃门缝塞进去,他目染难以言喻的哀伤,“苏苏,这笔钱,我攒了十年,我还是想把它给你。工资都是要上交老婆的,我交迟了十年。以后,每个月,我都会来上交的。”
林水琮转身离开,他走得很快,很急。生怕白苏追出来把卡还给他。
耳边的风呼啸着,他的双腿跑得酸软无力,依旧不肯停下。直到——周边的景物陌生了,人群也拥挤了,他才停下喘着紊乱的气息。
——儿子,你去找她吧。
——是妈妈的错,以为给你的,都是为你好。妈妈觉得最好的,却不是你最想要的。
——妈妈也爱你,但妈妈陪不了你一辈子,你已经三十八了,如果十年前,妈妈没有做错事,你现在一定也和隔壁那家的儿子一样,有儿有女,有一个你爱的妻子。
林妈妈说这番话的时候,苍老浑浊的眼珠溢满了泪水,枯瘦的手不住地抹去面颊的泪水,那一滴滴泪水,诉说着她的后悔,诉说着她的过错,诉说着她的自私。
“你去找她,把她带回来,妈妈向她道歉,我欠她一句对不起。”
那个对他说,“没事,把我气走了,我会自己回来找你的。”的女孩,他可能带不回家了,他亲手推远的,想要再拉回来,真的很难,但他不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