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轻稚也回视着他, 目光里渐渐有了些嘲讽。
这一对人人称颂的佳偶,再也没有往日的恩爱。
刚刚德妃和敬王出来说他罪证, 李锦昶并不慌张,真是有种终于来了的舒心。
但此刻, 陈轻稚和陈世明的反叛,确实不在李锦昶的意料之中。
他怎么能不慌。
不过他当了三十年太子, 什么风浪没见过,倒也能临危不惧,见招拆招。
以不变应万变, 才是真理。
陈轻稚比他自己还了解他,此刻见他面沉如水, 沉静无波,便知道他还是慌了。
她轻声笑了笑,回头看向站得满当当的朝臣, 最终把目光落到了一直不说话的寿宁公主脸上。
寿宁公主似乎对眼前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她悠闲地看着铜鎏金香炉,似乎想要看清上面的所有花纹。
“太子殿下,之前在宫宴上您亲口所言, 道朝阳公主是当年太子至辅州赈灾时认识的民女所生,又因那民女早产而亡,才把公主带回来交由丧女的寿宁公主抚养。”
“但太子忘了,当年先太子妃病重,东宫一应大小事务皆由臣妾Cao办,就连给寿宁公主接生的产婆,也都是臣妾Jing挑细选。”
“当年谁都不知真相,太子殿下也未有今日之狠辣,那名产婆至今还健在,臣妾已经把她寻来。”
“殿下是否要问问她,当年寿宁公主生的那个女儿,到底有没有生来便夭折?”
李锦昶脸色难看至极。
德妃和敬王“坑害”他,那是因三人的利益不同,一旦他登基为帝,敬王便再无机缘。
因此母子二人突然跳出来检举他谋逆,即便有人证,也不足以让天下人动摇。
现在检举他的人却是太子妃。
是一向同太子恩爱非常,举案齐眉的太子妃,她突然发难,检举太子,背后之深意实在无法不让人多想。
太子登基,她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比任何人都尊贵。
她跟太子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出来指证太子德行有亏,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
更有甚者,她的一身荣宠全系于太子一身,一旦太子被废,她便再无荣光。
这个道理,只要不傻,任何人都能想通。
因此太子妃和陈家这一出面,奉先殿前便更安静了。
刚刚朝臣们心中或许还有疑惑,现在朝臣都信了七八分,皆是竖耳倾听,想要把太子妃的每一句话都听进耳朵里。
谁能想到,在这样隆重的登基大典上,好戏一出接着一出,全无皇家威仪,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李锦昶现在已经都懵了。
从当年他迎陈轻稚过门,多年来两人都是恩爱非常,他几乎所有的隐私陈轻稚都知晓,也正是因为他的“坦诚”,才终于把陈家稳稳拉在自己这条船上。
陈轻稚爱他,敬他,信他,两人之间又有李端,他也早就承诺以后皇位定要传给李端,他实在无法想到,为何陈轻稚要突然出来检举他。
李锦昶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他慌张的时候。
“爱妃,你可是受了什么人蛊惑,才如此胡言乱语?咱们夫妻之间的事,待到一切尘埃落定再慢慢谈,你也莫要再说什么一起寻死的胡话,听得我心中难受。”
他把陈轻稚检举之事全都避过,上来便问她是否被人蛊惑,是否心乱迷情,分不清是非对错。
这其实已经是最好的应对了。
但陈轻稚不为所动,直接道:“殿下,您不用说这些,臣妾敢豁出去站出来,把您这么多年做的错事一一说清,就没打算好好活着。”
“我已经做好了追随殿下而去的打算。”
陈轻稚说罢,给陈世良丢了一个眼神,让那产婆上得前来。
宫里的产婆其实是有数的,这一位并非生面孔,当年给数位娘娘都结过生,只是寿宁公主生产之后她便离了宫,娘娘们已经经年不曾见她。
如今猛然一见,恍惚许久才有人认出:“赵嬷嬷?”
十五年过去,赵嬷嬷已经满头白发,苍老无比,但每个女人生子都如同过鬼门关,即便她如何苍老,大凡见过的也都不会忘记。
陆续有几个妃嫔认出赵嬷嬷,紧接着,就连淑妃也迟疑道:“确实是赵嬷嬷。”
她都开了口,那便不可能有错。
如此一来,赵嬷嬷的身份便被坐实。
陈轻稚心平气和看着李锦昶,眉目温柔,甚至还带着些许怜悯。
但她说出来的话,却比毒蛇还要Yin毒。
“赵嬷嬷,把当时你跟我说的话再说一遍。”
那赵嬷嬷颤抖着,努力不让自己吓昏过去,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开口:“太子妃、太子妃娘娘,老奴当时……当时给寿宁公主接生,公主所生的女婴并未早产,生下来便健健康康的。”
“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