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晋元心神一动,落在了夜弥的住处。
只见院中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钟架, 架子上有大小不一的青铜编钟排列着,左侧是一架玉石制成的编磬。
他入院中时, 十六面编磬无风自响, 凑成一支短暂的,听起来充满了悲伤的乐曲。
谢晋元从来没什么音乐细胞, 顿了脚步,索性直接问主人:“这是外面有消息了?怎么样?”
他问的是夜弥。
可当事人没空理他,正皱着眉头, 放出魔气敲响了一只编钟。
夜弥明明只控着魔气敲响了一只, 突然就像开闸放水一般,那些编钟一个接一个在她之后争先恐后地发出声响。
这支曲子像是在续写之前编磬没能唱完的余音。
让人瞬间陷入秋风细雨之中, 生出绵绵哀愁来。
夜弥接收着那些压抑至极的感情, 垂下了眼眸。
她生得自有一股风情, 眼尾一株小痣更添几分慵懒和媚意。她敛着眼神的样子实在过于熟悉, 谢晋元不用想都知道是共情过头 。
他叹气,上前一步将人向后一扯,远离那些编钟。
夜弥脚下不稳, 背抵着谢晋元前胸,半靠在他怀中。
她回了神,才轻声道:“尊主有一位师兄……还是师弟,恐怕要不行了。”
谢晋元保持着这个动作不敢动弹,生怕吓跑了怀里的人。稳了稳心神,才反应过来道:“那恐怕是清姐姐在剑宗的师弟,说起来好像还是我没行过拜师礼的师父。”
夜弥:“……”
您这一天天在人间混得还挺风生水起。
谢晋元与万剑宗的人相处了有些日子,却并没看出来周衍风的心思。
事实上,还是那天周衍风将阮清推到他怀中,他才觉出一丝丝怪异来。
“他怎么了?虽说放跑了我们,但魔族真要离开浮天水送回到魔界,也不是他一个小小剑宗弟子能挡住的,不至于为此要他性命啊。”
夜弥的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踌躇半晌,才扭头看着谢晋元道:“他入魔了。”
谢晋元:“?”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这件事情他们不知根源,只知周衍风当着漫天仙门中人的面,魇入魔相,生了印记,变为彻头彻尾的魔修。
万剑宗这回可火了。
先是出了个魔神转世的阮清,本就已经被当成了反面教材,如今倒好了,一出出一窝,新收的小弟子谢晋元,从小养大的二徒弟周衍风都入了魔。
一时间传遍五湖四海。
有人说白石生这个掌门当得可真有意思,这还算得哪门子仙门第一剑宗,不如直接改名叫“入魔预备役”好了。
树倒猢狲散,曾经有多少人捧着,如今就有多少人出来砸招牌。
禁崖里几位气得不行,小师叔南星仙尊更是直接跳了出来,大有毁天灭地的架势。
反倒是白石生本人,老神在在地种花养鱼,一边满手是泥地处理着肥料,一边提醒南星:“师叔,你忘了祖师爷的叮嘱了?”
南星仙尊正在气头上,骂骂咧咧道:“什么狗屁叮嘱,我看就是在玩我们。把那丫头耍的团团转,现在好了,整个万剑宗都赔上了。”
白石生摇头:“师叔,慎言。”
南星仙尊瞥他一眼,见人一脸严肃盯着她,这才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
白石生知道这是下了火气,能正常思考了。这才慢慢悠悠道:“师叔以为我不着急吗?可是急也没用,祖师爷既然布局,便定有深意。”
“不论是阿阮也好,晋元也罢,甚至是衍风……都与这件事的牵扯都太过深切。这是孽缘,老祖宗恐怕是想来个痛快了断。”
南星仙尊皱眉:“旁的姑且不论,万剑宗只有有我们这几个老的在一日,量他们也不敢正面打上门来。可衍风那孩子……难道就这么放弃了?”
当年带回周衍风之后,反而是禁崖上的几位分外照顾。
相无泪不愿意破的戒,南星撇撇嘴骂一句,就把阵法排布图偷出来,丢给了可怜巴巴的小少年。
他们心疼这孩子早慧,细腻又敏感。明明比所有人都柔情万千,却总是藏起一身的情绪,装作无情无欲的样子。
这一次,若不是他堕魔,他们这些老家伙都不会知道,原来这孩子竟然偷偷将阮清放在心上这许多年。
变成他自己一个人的秘密。
那一晚,他们也曾犹豫着若是仙门联盟要带走周衍风,他们万剑宗到底该如何抉择。
然而,那孩子根本没给他们机会。
他仰头看着漫天的冷漠犹疑神色时,刺透他的银蝶也化形重来。
那是从一道银芒中生出的万点光斑,光斑逐渐放大之后,便挥出翅羽,向被魔气包围的周衍风袭来。
第一只银蝶落在他的魔煞印记上时,他已经发出痛苦的嘶吼。
没人知道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