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晋元心中也清楚这点,是以,有个人愿意带他,还讲得深入浅出举例生动,再对比他师伯的意识流课程,谢家少爷就高兴地恨不得立刻判出师门。
裴逸想必是发觉了这一点,笑他:“怎么,你师伯没教你这些?”
谢晋元知道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不好意思的挠头否认:“不是不是,师伯教得很好,是我笨。”
万剑宗大师姐的面子,他还是要护住的。
裴逸笑眼睨人:“明白,也不是你笨,只是差了临门一脚就有所悟,正好被我撞上罢了。”
谢晋元:“……”
这张嘴怕是只有师伯才能抗住,而且不带虚的。
……
更多时候,阮清会在午间日照充足的时候,拉着裴逸,或是孤身一人钻进茂林深处,清凉湖心。
这湖本来没有名字,就是清凉山上众多飞瀑溪流汇聚而成的,普通的天然湖。
如果不是湖中暗含世间灵气之源,恐怕连殿中也不会在意。
清凉山上的水流总是舒缓又柔和的。
没有飞流急湍,浩荡奔涌。
就连悬崖边的百丈飞瀑砸落下来,都满含着镇定,沉稳之风。
风刮过林间的时候,万木沙沙作响回应,好像相处了千万年的老友重归,温和又惬意。
清凉山与万剑宗是有极大不同的。
阮清走在山道里,泛舟湖心上的时候,总会生出这样的感触。
她模模糊糊地想着,他们本就不是一类人。这些日子裴逸不提起,她也没有主动去问,彼此心照不宣,似乎都想把这样平静闲散的日子再多留两天。
可她还是知道,留不住的。
从裴逸越来越频繁地下山,处理一些事情开始,她就已经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危险气息。
她没有说,曾经有几个日夜,她就猫在山下的古柏枝头,等着裴逸回来。
说不上是突发奇想还是蓄意温情,她只是遥遥看到那人坐在驴背上出神,眉头紧锁,就已经懂了。
或许是时候去看看中书石,跟裴逸道个别,前往下一处所在地了。
是子午谷?还是烂柯山?
除了四大仙门,恐怕也只剩下云梦泽那一方埋骨之地了。
每每她胡乱思索的时候,裴逸总是能Jing准地出现在面前。
有时候,日头太大,他会替她撑起一把大黑伞默默立在身旁;
有时候,见人躺在船上又开始睡觉,便又摸出两只钓竿比赛钓鱼。阮清心不静,比起来总是被遥遥领先,然后又厚着脸皮耍赖说“打成平手”;
还有更多时候,他们只是默默坐在山间、湖畔、狼窝、小院,吃吃喝喝,得过且过。
……
六月的雨水来的急,走得却不快。
山中滴滴哒哒了半月有余,裴逸终于回来了。这一次出门,他比往常都去的要久。
阮清从芥子囊再摸出一把黑伞,举起来替他撑着,才恍然原来距离上一次九重塔中,已经过去许久,又好像才刚刚过去。
裴逸接过伞柄,将阮清全须全尾罩了起来:“梅雨季,山里的雨可能得下些日子。等这段日子过去了,我带你去山下镇子里玩。”
他刚回来,白衣翩跹,没有一点受累的样子。但阮清还是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皱了眉。
裴逸似无所觉,或者说,察觉了却避开这个话题。
他索性又开口:“晋元如今也算是能纳气了,不说气海雪山俱通,也算是耳聪目明,比普通凡人可厉害多了,放他下山去历练历练也好。”
伞下是一方静谧的世界。
雨打在伞上的声音清脆又安神,阮清有火气憋着,却被这一阵宁和的对望搞得歇了火。
她垂下眼眸向前走,裴逸便将伞倾斜过去,亦步亦趋慢了半步跟着。
前面的人只好放慢步子:“你这回出去了五日。”
裴逸还是那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嬉笑道:“怎么,小美人儿想我了?如今是越发离不开我了……”
阮清蓦地停了脚:“山下有事?”
裴逸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漫不经心:“没什么大事,清凉殿里的老官司。”
“跟我有关。”
“无关。”
两人都说得笃定,只不过阮清一字一句咬得狠了些,裴逸回的却很淡然,充满了理所应当。
显得她很自恋一样。
阮清:“……”
半晌,裴逸轻笑出声,于是人又立在风里沉着嗓子咳起来。
阮清听得出来,这咳得更重了。索性深吸一口气冷冰冰通知对方:“明日我下山了,谢晋元就留在山下镇子里,你先帮我照看几日。”
裴逸用袖角掩住掌中鲜红的血迹,眼中没了笑意:“你去何处?”
“子午谷,烂柯山,或者云梦泽万人冢里,总得一个一个去。”
“清凉山上那方中书石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