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待我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师兄那边自嘲般地说道,“师尊一定早就知道...原来我们都是师尊养出来的怪人...”
我深吸口气,知道师兄可能往哪里想偏了去,忙不迭拥着他急急道,“师兄,师尊收你为徒是看准你天资卓绝,将来还会将衣钵留传予你,若师尊归来后在玉阳真人指点下修行,他年也许就能寻到飞升法门,那时师兄循着师尊的路子,亦将有所大成。现在、现在,只不过是其间的一番劫难,师兄攒尽机缘,必可破局而出。”
这些都是违心话。我知道师兄感念师尊教养之恩,跟着师尊寻仙论道是他心中执念。可若是他们真能修成正果,等到那年,我恐怕都成了涧苍山的一抔黄土,只能做那姻缘树的养分,给别人送喜,哪个又记得我是谁呢。
我没等来师兄的回音,以为他也默认了这样的说法,便暗自神伤起来。
我曾经被家人抛弃,如今涧苍山成了我的家,师尊和师兄便如同我的家人。可是你看,无论怎样,到最后我还是被抛弃留下的那个。
“师兄,我不想你去做神仙。”
不知不觉间又像小时候受了委屈那般将眼泪也浸shi在师兄肩头单衣。
怀里的身子微微耸动,声音也不似方才低沉,“我几时说过那样的话...”
只是还没等我将多余情绪宣泄出来,门外忽地连续响起叩叩几声,一个稚嫩童音也随之叫道,“闻师兄!闻师兄!你在吗?”
我认得那个声音,是之前被师兄救下送到万老头那里的几个孩子之一,想必万老头也来了,只不知道这一大清晨的又做什么。我忙用手背擦干泪痕,放开师兄跳下床整理好自己的衣束,看师兄从从容容披上惯常所着的白袍便去开门。
那孩子一见到师兄便扭头大喊,“师父快来,闻师兄在这里。”
我心里暗哧,也不知道万老头都怎么教徒弟的,要是我在这个点大喊大叫,恐怕早被师尊罚去后山面壁思过,就算不考虑这层,我也舍不得吵我师兄清静。
果然,万俟鸿闻讯瞬步而来,连一点踩叶踏泥的杂音都没带起。
“好了,你先去后边找你师兄,同他们一起回去,让他们自行做早课,师父留下来与你闻师兄说句话。”
万老头面子上这会儿还带点笑意,待送走那顽童,止住师兄拱手作揖的态势,转脸向我,就又变回了那个看我哪哪不顺眼的臭脸。
“哼,好小子长本事了,学会拐带师兄了,让我昨日登门竟然扑了个空。说吧,跑哪放浪形骸去了。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呵,在他眼里,我就是原罪。他怎么不想师兄自己有手有脚的,哪天要是想走,自己也走得,偏就得想成是我带的,我哪有这么大能耐呀。
“师叔息怒,此事属实与师弟无关。晚辈同师弟临时出门,是为了替师尊见一位故人,替师尊了却一桩心事。”
万老头面色有疑,但师兄在他心里颇有信誉,半晌才回道,“故人?于舟常年闭关,就算时有走动也来去自如,哪里来想见不得见,还得你们这会儿去赶场子的故人?”
“不敢欺瞒师叔,所见为临安的玉阳真人,前辈参悟飞仙之道,师尊是以长年向往,每每去信相约,可直到今年才有定音。晚辈恐耽误良机,方大胆代替师尊赴约。”
万老头此时神色松动,仍有不解,“玉阳真人....临安....他们...你是说,你师尊与那边玄清宫的,一直有联系?”
“回师叔的话,是。”
姓万的这时也不知为何又是片刻的沉默,方才作为长者的一派威严都要在这会子功夫里散失殆尽。
“他....他不曾对你们说过他与玄清宫的纠葛?他竟还能与那边互相包容?”
好不容易等来回音,师兄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回道,“回师叔,师尊不曾过多提起往事,只道玄清宫与他有恩,让我们也务必心怀敬畏。师尊重情重念,即使与其有过恩怨,想来也是念其恩情多过怨怼,是以仍能心平气和处理往来。”
万老头听着听着却突然冷笑一声,“可怎么我认识他二十多年,到如今却连半点情谊都没沾上。呵,也罢,说来以鲜活血rou安养魂魄的法子我也拿捏不准能否保他安然无恙,有玄清宫那边帮忙我反倒放心些。只是你们下次再计划出行,务必先给我送个信。你们两个再带一个他,本座不放心。”
师兄有些犹豫地看了我一眼,最后还是恭恭谨谨道,“是,谨遵师叔教诲。”
我也赶忙附和上去。
万老头扫了我俩一眼,叹了口气,身影消散在白雾迷朦的山间小径,只留下空气中一阵余音,“照顾好你师兄,如有意外,本座拿你是问。”
我觉得有些奇怪,今日的老万居然有些萧瑟落寞的光景,也不知是夏末秋初还是晨雾未散给他染上了这种神色。
再回看师兄,也是情态复杂。仍旧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大概是确定人已走远方才回身进屋。
想来道法Jing深也解决不了人世间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