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那年胤禛因为弘晖的死难过得无以复加,恨不得干脆随着弘晖一起去。时间一过,最后他照样恢复了正常的日子。
胤禛见十三始终郁郁寡欢,吩咐苏培盛回庄子了去拿了酒菜来,又劝着他道:“你别只管闷头吃西瓜,我陪你好好喝一杯,咱们大醉一场。”
苏培盛忙着将油布铺在地上,摆好酒水小菜,就招呼下人远远退到一边守着去了。
胤禛倒了三杯酒,递给他们一人一杯,说道:“月下喝酒别有一番风味,咱们可好多年都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十三扔掉瓜皮,呆呆地点了点头,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双手撑着地身子往后仰,看着头顶的月亮,长长呼出了口气,勉强笑着说道:“让你们担心了,真是对不住。”
月色如水,风吹过已有些微微凉意,云瑶抿着茅台烧,觉得恍若隔世。
这些年她很少喝酒,只偶尔陪着皇太后吃上一杯马nai酒,再喝到酱香扑鼻的茅台烧,不知不觉就喝完了一杯。
酒一下肚,她觉得浑身都暖了起来,侧头看着十三说道:“十三爷,你这样下去身体会垮掉,总得找个法子,让自己好过一点。”
十三凄凉笑了笑,撑起身子盘腿坐好,胤禛又倒了杯酒递过来,他接过喝了半杯,闷闷不乐地说道:“其实四哥也劝了我很多次,自打看着大妹妹一直没有定亲,我心里就已经早有准备。只是事到临到头那天,还是有些受不住。
大妹妹出嫁的头晚,我梦见了额涅,在梦中她对我哭,让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小妹妹。大妹妹没有保住,小妹妹我也保不住。
在梦里我明白得很,在额涅面前也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陪着她一起哭。”
云瑶说不出嫁到蒙古也不会那么惨的话。公主们平时连京城都没有出过,大多数不仅仅是京城,连紫禁城都没有走出过。
长大后一遭远嫁异乡,彼此之间连语言都不通,更别说其他水土不服生活习性的不同了。
就算在她以前的世界,来往那么方便,远嫁之后一年到头也难再回去一次娘家。
家里婆媳之间关系,远离家乡的种种不适应,各种矛盾也层出不穷,夫妻最后形同陌路,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
十三几杯酒下肚,就已经开始有了醉意,他红着眼,声音也哽咽起来:“额涅算是死不瞑目,她生了三个孩子,我与大妹妹被抱了出去给别人抚养。
到了死后,才得到了份封赏的尊荣,这些她要来何用!太迟了,太迟了啊!”
他怨恨康熙,也好似在怨恨自己。嫌弃酒杯太小,干脆拿起酒坛,仰头咕咕大罐了好几口。
他一抹嘴角流出来的酒水,将酒坛重重掼在地上,脸庞扭曲起来,“这样喝酒才爽!”
胤禛也不多劝,把小菜推到他面前,只说道:“你吃些菜吧,这样喝酒伤身。”
十三垂着头,自嘲一笑,“四哥,你说我们这些阿哥们,看起来尊贵无比,可是哪一样事情,是我们能做主的?
亲事不能做主,连吃什么,吃多少,都做不了主。自小就有教导嬷嬷规劝,十三阿哥,这个你可不能多吃,那个你也不能碰。
到了年纪,各种女人一个个往府里塞,要开枝散叶,生儿育女。不管香的臭的都塞进来,咱们跟那配种的猪有什么不同?”
他手猛地拍在地上,神色狰狞,大声吼道:“有什么不同!”
夜里安静,十三的声音远远传开,胤禛忙制止道:“你且小声些。”
十三苦笑不停,发泄一通心情算是顺畅了些。他转头看着默默喝酒的云瑶,问道:“云格格,你也是女人,如果是你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孩子,你连面都见不了几眼,你会怎么样?”
云瑶顿了下,这个问题她以前想过,后来就很少想了。不过她还是认真思索了之后,反问十三道:“十三爷,你可有解决的办法?”
十三一愣,颓然摇了摇头。
云瑶这才细声细气回答了他先前的问题:“我开始肯定也会难过,但是不能改变的事情,就只能接受下来。然后再寻方法,让自己好过一些。
比如说你的大妹妹嫁到了蒙古,我觉得事情已经发生,你只能尽力补救。
平时你多写信去关怀问候她一声,逢年过节,或者只要看到有些喜欢的东西,都差人给她送去。
你大妹妹的夫家,看到你这个娘家哥哥这么关心她,自然也会对她客气一些。不求夫妻恩爱甜美,有敬着她这一条就足够了。
十三爷,所以你得振作起来,你才是你妹妹最大的倚靠。”
胤禛眼神温柔无比,一直含笑看着云瑶,劝着十三道:“十三,我也是妹妹的哥哥,以后送东西写信时,也算上我的一份。”
十三垂着脑袋细细思量,然后将头蒙在手心,呜呜哭泣起来。
凄厉的呜咽声回荡在夜空中,云瑶心情也跟着沉重无比。她只是嘴上无力的安慰,这些事情只能慢慢煎熬过去,哪能说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