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化不在海同光的意料之内。
他15岁了,早就过了分化的年龄。
他的父亲是个天乾,却没有灵力;母亲是中庸,也没有灵力。按理来说,他也应该是个既没有灵力也不是特别性别的中庸。他有灵力已是侥幸,别的不能多求。不止海同光这么想,海家也是这么认定的。
所以海家极力拉拢海同光,最初目的只是不想让有家传术式的孩子脱离,跑出海家势力范围,不能为自己所用。他们像评估牲口一样评估每个孩子的潜力,给他们定好既定的成长路线,期待他们长大反哺家族。
海同光本应该被培养成一个家老,一个实力强劲足以威慑周边的术士,如果心性能定住,对海忠心耿耿,或许也能尝试往接班人方向教导。海家多年来没有有灵力的天乾降生,甚至也没有有灵力的地坤,所有的孩子原则上都可以成为嫡子。
现在家主等待多年,却始终等不到最完美的人选。最终屈服于现实,Jing心挑选了现在的嫡子带在身边养着,已经耐心栽培十几年。
当然,嫡子对外宣称的身份是天乾。
他必须是天乾,只有天乾才能执掌一切,让普通人臣服,这是世间千百年来的默认规则。而且另外两家现任的家主和嫡子都是天乾,海家不能平白矮人一头。御三家一向非敌非友,关系纠结,暗chao汹涌,哪怕只是虚弱一瞬,就会被另外两家趁虚而入,拆吃入腹,不复再存。
海家不敢赌。
一切努力维持的平衡在一个月前被海同光的分化打破。
那天他如往日一样,早上去晨练,然后吃早饭。去家主处,跟其他人一起听长辈训诫,再去跟老师学习,吃饭,午休,直到晚课对练结束。
只是他身体有些不舒服,从昨晚开始就隐隐发热,烧得不高不低,达不到看医生吃药休息的程度,又热得全身直出汗,黏黏糊糊贴身上。搞得海同光心情很差,全程皱着眉头,看起来比平日里还要Yin沉。
没人在意他,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直到晚上跟家中远方亲戚海和真对练体术,才被对方察觉出来。
和真一个枪花把海同光挑落,她单手拄枪叉腰,问手下败将:“你今天怎么回事?不舒服?”
海同光躺着用手臂捂眼,汗水比昨晚流得更多了。
“没。”
和真走过来,蹲下用手背摸他的额头,说道:“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儿发烧?”
“是有点。”
“干嘛不请假?”
“懒得请。”
“你呀,逞什么能。”海和真一脸不认同,她一屁股坐下,从怀里取出一块手绢,递给同光。
“拿着吧,擦擦汗。”
“我不要。”
“别挑了,按辈分来说我可是你姑姑,按年龄来说我是你姐姐。小姐姐给你手绢,你不得很感动?”
海同光被逗笑了,他眼睛瞥过去,吐槽道:“一个天乾给我递手绢,我是不敢动。”
“天乾有个屁用。你看有人尊敬我吗?和依是个中庸,但是她还能使点儿灵力,家里待她比我还好点儿。”
海和真一提这事就忿忿不平,她倒不是嫉妒自己的双胞胎妹妹,而是因为体质和灵力等级不同,她不仅不能同妹妹一同长大一同受训,最近连面都不让她俩见了。
“你今天提前回去休息吧,别担心,这件事我能做主。”
对方完全是一片真心好意,再故作推辞反而不美。同光谢了海和真,拖着又累又痛的身体往自己房间走。幸好他是个术师,而且潜力不小,海家还算重视他,没让他与多人同住,而是安排一个小房间。虽然屋子小到只能放张床,摆个小桌子,但多少也是优待,让他能独自安静休息。
他拿了换洗衣服去大浴室,身体状况比白天更糟糕,走在地板上感觉像踩棉花,使不上劲儿。海同光挣扎着把自己扔热水里,体表的汗水被冲走,他被蒸得晕晕沉沉,甚至产生了幻觉,鼻尖隐约闻到几丝异香。
那是磅礴大雨后的竹林,清冽、shi润、浅淡、若有若无,带着竹子表皮特有的清香。
同光环顾四周,因为今天结束训练很早,别人都没回来,所以整个浴室只有他一个人。房间地板墙壁多年浸润热水,闻起来是迟钝泡涨的朽木味儿,水里皂角的味道也很冲,跟他刚刚捕捉到的气味完全不同。
可能真的烧糊涂了,明天还是请假吧。
海同光只能这么给自己解释。
他梦游般回到房间,就一头栽倒在被褥里,差点儿立刻睡着。不过海同光一向细心,他想到和真给他的手绢还在衣兜里团着,这东西吸过汗,放到明天肯定皱到不能看。于是又强迫自己站起来,打算把手绢取出来洗好晾干。晕晕乎乎的海同光把它从兜里掏出,还没抖开,一股兰花的气味就扑鼻而来,把他熏得全身一哆嗦。
原来有这么香吗?
他不记得和真是个喜欢熏香的人,她总是高高扎着马尾辫,英姿飒爽着挥舞武器,从来不像别的女孩喜好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