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自昏迷中醒来时,夜已经黑的深沉。
睁开眼眸,四周乌泱泱的墨色一片,后背被身下的乱石磕的生疼,她挣扎着动了动身子,右边手上却是知觉全无,点劲都使不上,掌心更是火辣辣的疼,身上犹如大石压顶,被压的喘不过气,她低头,落衣趴在她胸口一动未动,还未醒来。
用着尚有知觉的左手探过鼻息,落衣呼吸均匀沉稳,天香心下大石方才落下。
望着满目繁星,天香忍着背部传来的疼痛不敢再乱动,静静的闭目休息,生怕这一动会惊醒沉睡的小人。
“衣儿......”
落衣掉落悬崖那刻,她撕心裂肺的喊叫还在脑中盘旋萦绕,当时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搭上自己的命,也不能损了落衣分毫,所以她毫不犹豫的跟着跳了下去。
利用俯冲的速度,天香几乎在同一时刻一把捞住落衣将她小小的身躯紧紧护在怀里。
随后,天香左手护着落衣,右手则握着剑抵在峭壁之上,剑尖沿着峭壁划出一串串火花,右臂被震得发麻,原先手臂上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沿着手臂滑落,浸shi袖袍,和掌心渗出的鲜血混在一起,从紧握着剑柄的指缝间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峭壁上。
剑身在两种力道的夹击下,一点点变成碎片,延缓下落速度的力道也在逐渐消失,身体下降的速度越来越快。
耳旁传来呼呼的风声,落衣紧紧抓着她的衣襟,小脸紧贴着她,显然害怕极了。
天香低头看她一眼,护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下落的身体突然被一个物体弹起,在空中翻了一圈,卸去一半的下坠力道,随后又往下坠落,再次落在那个物体上,接着整个身体被弹落在地。
挡住她的,那是一颗长在峭壁之上壮实的大树,整棵树身往外面延生出来,直到身体触到地面那刻,天香知道她和落衣都得救了。
怀里的小人突然动了一下,并用脸亲昵的蹭了蹭她的胸口,似是不愿脱离温暖怀抱,天香低眸,落衣晶亮的眼眸落到她眼中,“醒啦!”
“娘亲,娘亲...衣儿害怕...”听出天香的声音,落衣带着哭腔越发往天香怀里蹭去。
“不怕,不怕...衣儿不怕,娘亲在这。”天香柔声安抚着她。
落衣不动还好,她这一动,天香身下尖锐的石子似是要扎进后背rou里,身上传来一阵阵痛楚,她痛苦的紧皱着眉头,大口的喘着气,额上也布满冷汗。
“娘亲,你怎么了?”
虽然她还是一个孩子,虽然她心里还在害怕,但是在听到天香的倒抽气声这个六岁的孩子也发现了娘亲的不对劲。
落衣安静下来,逐渐适应黑暗之后,她看到娘亲满脸血污,右臂的衣袖已经被红色的鲜血浸透,她小心翼翼地伸手想要触碰,又害怕的缩回手,小声问道,“娘亲,疼吗?”
“不疼,娘亲不疼!”天香抚开落衣额前细碎的头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摇摇头回答她。
“娘亲,衣儿…冷。”
虽然此时已经是阳春三月,但是北方的天气依然还是春寒料峭,忽的一阵冷风由谷底吹来,落衣不由得瑟缩着身子。
“衣儿,你先起来。”
落衣知道娘亲受了很重的伤,她听话的起身,天香忍着全身传来的剧痛缓缓坐起身来,歇了好一会,她才打量着四周。
她眼睛在周围搜寻了一圈,这才发现她和落衣正好处在山谷风口的位置,周围除了面前高逾万丈的峭壁以及峭壁上的那棵树,四周一片空旷。
落衣身上唯一能够御寒的衣服是皇后早间给她的那件薄氅,天香将落衣揽进怀中,用薄氅将她裹的严实,并让她瘦小的身躯紧贴着自己,以此方法互相取暖,却依然被冻的瑟瑟发抖。
天香心里明白,此刻,她必须找一个御寒的地方,就算找不到也要离开这个风口子,不然她和落衣没被摔死,也会被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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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墙巍峨,朱红色铸成的血色长廊高耸在前方,廊下宫灯被风吹的左右摇晃,整座宫殿寂静无声,偶尔有宫女太监急匆匆的脚步自深远的地方传来。
长信殿内,烛火微漾,年轻的皇帝坐在桌前,凌厉的眼神穿过昏暗的烛光,落在丹墀下面直身跪地的人身上,眼中隐隐汹涌着怒气。
“冯素贞,你还有脸回来见朕。”半晌,他猛然抓起桌上的茶盅一把朝着冯素贞扔了过去。
冯素贞没有躲避,茶盅正正的砸在她的头顶,茶水溅的冯素贞满头满脸都是,瞬间鲜血和着茶水顺着她的发间和脸庞滴滴滴落,她面色平静,依然昂然跪立。
“陛下,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是好!”小三子在一旁急忙又重新续了一杯茶送到皇帝手中,扶着他坐下并不断地替他顺着气。
皇帝喝了一口茶水,再次抬眸盯着她,“张绍民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来见朕?”
冯素贞这才开口回禀道,“张兄带着禁军还在街上挨家挨户巡查刺客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