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是有史以来,渡劫期年龄最大的修士了。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无觅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枚拇指大小的琉璃瓶,问道。话说这琉璃瓶,还是无觅几百年前从海外淘回来许多,取一部分送于徒弟们的。
“是可以使师尊不再孤独,永远快乐的法宝。”
“别逗了,世上哪有这样的东西,”无觅一脸莫瑭你这么大年纪还好意思说谎哄师尊开心的表情,“有闲工夫扯这个,还不如跟师尊讲讲你飞升前参悟到什么独门绝技没。”
“师尊通透。”莫瑭赞许,这一刻无觅在他眼里仿佛是值得夸奖的小姑娘,“这可不就是弟子的独门绝技么,这与令师尊不再寂寥不冲突的 。”
“所以你的……独门绝技是什么?”
“天机。”
“……天机?”
“是的,不可泄露。”
“这么神秘?”无觅给莫老头逗笑了,“你们神仙说话都喜欢故作神秘?”
莫瑭笑的很是慈爱,没正面回答,转而回忆当年,“我记得师尊第一次归南疆,说过这世界是一个圈。再归,又说是一环,到后来又说是一个圆。”
“……所以呢?”无觅纳闷,事实就是如此啊。
“所以师尊是对的。论天地日月,山川河流,论世间万物生万物灭,生生灭灭,并非亘古不变,亦不会永远消散。恰如我们所见所闻,所思所感,无论以何种方式呈现,皆为循环。”
“……所以呢?”
“所以缘起缘尽,因果亦然,或长久,或短暂,当属转圜。”
无觅听得直摇头,神仙和凡人果然是有区别的,“这就是你说的……天机?”
莫瑭点头,“是的,看破不说破。”
飞升大能的绝技在当世都是独一无二的。莫瑭再次强调天机不可说,无觅方有所悟,遂拿着那小琉璃瓶摇一摇晃一晃,仔细一瞧,竟看见瓶内有粉红色的一团在里面,如同流云,温柔的卷动着。
“………!!!”
这不是她消失了千年的………情之魄吗?为什么会蜷缩在这里???
无觅吃惊,手拿不稳,琉璃瓶掉在地上,摔碎了,那粉红色的一团钻出来,晃悠悠沿着无觅的裙摆蜿蜒而上,从她的衣袖钻进去,没入了胸口。
那种熟悉而甜蜜的感觉又回来了。没有悲伤,不曾怨念,长久等候,心怀期盼,那是她的情之魄啊。
……不对,似乎还少了点什么,并不彻底完整。
云无觅转头望着四周,隐约觉得,从前失去的,似乎就要回来了。看莫瑭笑而不语,才明白他这么多年为何于居雪山修行。
雁过留痕,风过留声。既然爱过,就一定会有证据证明它存在过。纵使当年居雪山被夷为平地,也一定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如果不能察觉,一定是修为和境界不够高罢了。
当年的十方绝杀阵是有缺口的,所以朝华君才能死里逃生,段南倾渡让了他的长生印,便没能躲过这一劫,导致神魂俱灭,连同她的情之魄也毁在他手里。问题在于,当初动情至真,执念至深,既有爱人魂魄在侧,那情之魄又怎会舍得分开,即便是四下里消散,也必然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云无觅甚至能想象的出,那一魄何其决绝,一定是与段南倾随风而散的魄芒纠缠了许多年,才被大能窥破天机,以云无觅无法企及的方式一点点聚集。
如果情之魄可以慢慢聚齐,那是否意味着……
无觅不胜唏嘘,感慨万千,叹道,“莫瑭,你长居此地不肯离开,就为了这个,努力了这么久?”
晴空惊雷不断,居雪山风骤起,晚秋时节,雪顶碎玉飞扬,清香冷冽。
莫瑭巍然不动,任凭宽大的衣袂随风飞舞,越发有仙人之姿。他连连摇头,“非我一人之力,还有师弟贺兰冲。当年师尊传授凌绝宫寻魂引魄之术,我们师兄弟没有一日不想突破,达至高之境,只是师弟这一世天命难违,离世前再三叮嘱不得放弃,只可惜弟子天赋受限,走了许多弯路,才磋磨了这许多年。”
“不是弯路,是因为你们所求的,已经不是高阶之术,而是天机。”无觅眼圈一红。天机难窥,窥破不可为,一个不慎,就会改变原有的天道常规,而改变规则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莫瑭啊,你们……”
莫瑭知道她要说什么,便解释道, “师尊万不可愧疚,否则弟子难以安然。从来所作所为,我师兄弟皆受益匪浅。 ”
“是么……”即这样说,无觅依然觉得,她何德何能呢。
莫瑭又道,“弟子少时天资愚钝,蒙师尊不弃,纳入门下,多年悉心教导,诚挚不离。弟子受此大恩,无以为报,时下不过是悟天道,遵因果循环,亦受师弟之托,为师尊寻灯一盏,照亮前路,惟愿吾师得知己相伴,长乐人间。”
他站起来,披一身风雪,顶满头霜发,复又郑重其事地跪倒在地,对着年轻的师尊三叩首,缓缓道别,“师尊,弟子这就走了。”
无觅虚手扶一把,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