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芷昔还没明白,她根本就不需要特意去找空地,有她的地方就注定没人敢待。
她坐在一截即将风化的枯木上,仰头望着天。
好久没见过这般绚丽的火烧云了,仿佛是谁一把火点燃了整片天,映着遍地尸骸,道不尽的壮阔寂寥。
宋芷昔其实并不喜欢这样的景,却不得不承认,它的确美得惊心动魄。
如此一来,便不再奇怪,为何有人偏爱在战场上洒热血。
遥远的东方天际徒然出现一个小小的黑点,中断宋芷昔胡乱飘飞的思绪。
它正朝战场所在的方向急速拉近。
随着它的不断靠近,原本模糊的轮廓也逐渐在宋芷昔眼中变清晰,好像是一辆青铜锻造的战车……
看清此物全貌的宋芷昔神色一滞,心想,难不成就来了?
她正欲出声提醒众人,下一刻,就有令人窒息的威压铺天盖地而来,磅礴灵力织就的天罗地网,让每一个被它盯上的猎物皆无处可逃。
宋芷昔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在这骇人威压的攻势下竟喷出了大摊鲜血。
元婴中期的宋芷昔尚且如此,修为更低的九州金丹修士纷纷昏厥,更有甚者,内脏都被搅成一团烂rou,直接倒地暴毙。
不仅仅是宋芷昔,在场之人皆震惊,情报有误!领头大将竟是渡劫期修士。
这便是距大道仅一步之遥的渡劫期修士的力量,在他面前,元婴修士都如同蝼蚁般不堪一击。
绝望似chao水般涌来,从脚底开始蔓延,一层一层将宋芷昔覆盖。
随着他的到来,本还胜利在望战事急转直下。
整个战场都笼罩着一层名为哀的消极氛围。
千米之外,正在盘腿吐息的冷长书赫然睁开了眼。
不过一晃神的工夫,他便握着剑出现在战场上。
他的到来并未起到鼓舞士气的作用。
没有人傻到觉得合体中期剑修能与渡劫期大能一战。
既如此,又何须再做无谓的挣扎?
是了,在渡劫期大能威压的压迫之下,连半点反抗之心都生不出来。
蜉蝣撼大树本就是个愚不可及的笑话。
百里开外的青州边界。
察觉到整个青州气压都不对的陆娉婷毅然调头往兖州走。
其胞弟陆华秾下意识发出质疑:“姊姊在此时调头是何意?”
陆娉婷连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他:“渡劫期老祖都来了,我们这是赶着去送死?”
陆华秾却不依不饶,传音给陆娉婷道:“你身上不是有那件宝贝么?有了它,剑圣想要重创渡劫期大能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他所说之物乃陆家传家之宝,持有者可使时间冻结近半刻钟,只不过那玩意儿每十年只能启动一次,有它做辅助,冷长书还真有重创渡劫期大能的可能。
“家族至宝岂可乱用?”陆娉婷嘴角微掀,眼中道尽薄凉:“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点都没长大。”
陆娉婷又岂会想不到这些?
可实际情况是,那群人的死活与她何干?
只要陆家能继续延续,九州界的当权者是谁都可以。
她绝不可能在只有一半胜率的情况下贸然跑去送人头。
陆娉婷毫不留恋地走了,青州上空又添一层Yin霾。
冷霜霜擦掉溢出嘴角的鲜血,倏地朝冷长书靠近:“师父……”
那名谪仙般的男子头一次露出这般凝重的表情:“快逃!”
他双手举剑,划出一道透明结界。
周弃钰是第一个反应过来之人,他拽着犹自愣神的宋芷昔一下飞出数千米远。
位于战场另一端的巫启也连忙跟上周弃钰的步伐,一时间所有幸存的九州界修士如鸟兽散。
唯独冷霜霜握着剑不肯离去。
所有人都明白,留在这里唯有一死。
牙关紧咬的谢准脑海中突然多出一个声音:“带她走。”
那个“她”当然是指冷霜霜。
谢准神色一凛,一掌劈在冷霜霜后颈上,失去知觉的冷霜霜软绵绵瘫入谢准怀里,终究还是离开了她师父。
待清空战场,冷长书才握剑指向五百米开外的渡劫期大能。
那名端坐于青铜战车之上的渡劫期大能一声冷哼:“不自量力。”
他抬手间风云巨变。
狂风呼啸,大雨如注,数百道飞速运转的龙卷风冲天而起,顷刻间山崩地裂,俨然一副灭世之景。
紧随其身后的翼族大军也终于在这一刻赶到。
扇翅声由远及近,本就昏暗的天在这支军队的遮蔽下再也寻不到一丝光。
黑暗中谁在挥刀?
又可曾知晓死在你刀下的亡魂姓甚名谁?
无人应答。
整个世界只余一片混沌的冲杀声。
飞溅的鲜血在这一刻汇聚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