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巅,皑雪如昼。
这里是离天最近的地方,也是离仙界最近的地方。世间第一的修仙大派太极宗坐落于此,为仙人们经年镇守着由昆仑前往仙界的入口。数千年来,不曾有失。
山脚下,有个尚算繁荣的镇子。昆仑终年苦寒,常人是忍受不得这等煎熬的,是以镇子上的居民便出奇的少。只是因为位于昆仑山下,各路寻仙问道、执着长生的人总会或多或少地来此探访,以图找到登仙的捷径。于是这座本只有几十人的小小村落,便也就这么慢慢的发展了起来。
凤衢第一次见到白玉宸,就是在这座终年覆雪的小镇里遇见的他。
那会儿白玉宸还是个孩子,甚至算不得是少年。个子小小的,白皙的脸蛋儿被酷寒冻得通红,穿着又破又旧的衣服,缩在四处漏风的破庙草堆里,瑟瑟地发着抖,像是快要倒了一般。一双青灰的眸子倒是十分明亮,里面含着一层薄薄的晶亮水光,衬得他尤其得秀气动人。
凤衢看到他的时候,想:这可真是个漂亮的人类。
青丘向来不准族人靠近仙界,归根溯源,则是该算作凤衢他外婆的那位女君,当年追求仙尊燕玉京不果,反倒是被伤透了一颗芳心,从此便惦记上了仙界那一帮无情无义的帮凶,立誓再也不愿踏入仙界一步。
狐狸们贯来是群任性的家伙,其中又以流着娲皇血ye的天狐一族尤甚。众仙无法,又不能去责怪端坐于云端之上的那位仙界尊上,便只好认了命,从此绕着青丘这片对仙界声望为负的地方走。
自然,狐族们也断了前往仙界的门路。
若只是贪恋仙界风光的也便罢了,毕竟这世间美景无数,总归是能寻得更好的地方。可那些心上人身在仙界的,可便就没了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瞧着那仙界十二重境从此入口紧闭,皑雪封路。
一夜间,不知有多少狐女几乎哭断了肠。
女君倒是硬气,只当做未曾瞧见,腰杆挺得笔直,说,此事不容再议。
转瞬数千年已逝,这毒誓竟就这么如同铁律一般地传承了下来,也再无人提及当年被迫分割遥望的心爱之人。
毕竟,这世间总是善忘的。
当年叱咤凌厉的女君仙逝,他的母亲荣登帝位,而后,又有了他。
凤鸟血脉霸道,他的母亲为了生下他,几乎耗尽全身真元灵力,从此再也不能拥有其他的孩子。青丘以女为尊,凤衢身为男子,便免不得要多受许多白眼,吃上更多的苦头,方能赢来别人一句尊重。那时他还小,常常想着只要拼命努力,就能让母亲对自己刮目相看,肯低下头来,将他抱进怀里。可他多情的母亲却似乎从不在意这些,永远如同烈火般热情,亦如烈火般肆意,却从不肯回头看他。
哪怕一眼。
他发了疯,想着只要能闯进那重重仙界,毒誓便能在他身上应验,让他魂飞魄散,从此再不做这个青丘少主。
只是还未等到那毒誓在他身上应验,他便在那漫天风雪中迷了路,受了重伤,跌跌撞撞地闯进了白玉宸栖身的破屋。
甚至于,连化人的模样都维持不住。
白玉宸瞧他一身是伤,毛皮沾血的可怜样子,便心软地将他带回家中,悉心照料。
他父母早逝,贫穷的家里拿不出来什么药材,只得为凤衢烧了开水,细细地擦拭身上伤口。待到稍稍好了些,才敢珍惜地拿出一块洗得发白的麻布,将他裹缠起来,拢进怀里,冒着风雪去寻医问药。
他披着蓑衣,在夹着冰水的大雪里走了许久,才终于在近夜时分求来了一副擦涂的伤药,紧攥着带了回去。
彼时天已透黑,乌沉沉的,连一点星光都变得遥不可及。白玉宸在破旧箱笼中翻找许久,终于寻得一盏油灯,小心翼翼地捧着,放在桌上,点燃了它。
他就着那微微的昏黄灯光,安静地敛下浓密纤长的乌睫,一点点地给凤衢擦拭身上的伤口。
药材是十分廉价的,涂在凤衢的伤口上,剧痛非常。他从未遭受过这等苦罪,自然也不堪忍受此番疼痛。便没轻没重地在白玉宸的手上撕咬了一口,冲着对方低声呜鸣着露出了獠牙。
白玉宸没有将仅是只小狐的他丢出去。
他只蹭了蹭虎口血痕,低声说:“我不伤你,别怕。”
凤衢瞧着他清亮如许的眸子,忍不住出声道:“我咬了你,你不讨厌我?”
白玉宸怔了怔,随后便笑了:“原来你是只狐妖。”
凤衢一滞,却未曾为自己辩解。世间人类只认狐狸为妖,饶是青丘一族乃上古瑞兽,亦是会被浅薄之人误以为是吃人妖兽,只会恶声斥骂。便是再多解释,亦无半分用处。
未曾想,白玉宸却重新拿了那伤药,靠近了他,说:“既然你听得懂我说话,那就忍一忍。早日痊愈,你也可以早早回家。太极宗的仙人们常常来镇上采买,你还是快些离开比较好。”
“你不把我交给他们吗?”
“不交。”
“为何?”
“未曾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