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飒飒,红日西斜,纵横起伏的群山之中,一条细细的羊肠古道盘在山间,自上而下俯瞰正似一条蜿蜒的小蛇。古道狭窄,仅能堪堪容下一辆马车,一侧依傍着陡峭嶙峋的山壁,一侧便是万丈深崖,险峻异常。
倏尔,宁静空旷的山谷间传来哒哒几声马蹄。当这马蹄声愈来愈大,逐渐清晰时,山道的一头便奔出一黑一白两匹健壮俊逸的马来。奔跑在前的黑马鼻翅鼓动,鬃毛纷飞,马上坐着一个白面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他纤长的双腿紧夹马肚,伏低身子,一手扬鞭,一手狠狠扯动缰绳,白玉似的额头上早已布满细汗,神情十分快活兴奋。
白马不紧不慢跟随在黑马身后四五米处。
身骑白马的是一个魁梧成熟的黑汉子。他肩背宽阔,身后斜背着一口长剑,剑身用粗布裹着,此时正皱着两道浓眉看着前方的少年,似乎对他这般危险的行为颇有些不悦。
“啊呀!”领先的白面少年忽然惊呼了一声,一个亮闪闪的东西从他的绑腿上松脱,飞快地坠向了路旁那深不见底的悬崖。
少年瞬间腾身飞起,足尖在马鞍上轻轻一擦,燕子似的飞向空中,竟然追着那一点闪光落入了深崖!
黑汉子双腿猛然一夹马肚,白马嘶鸣一声,一下子冲到失了主人的黑马边上。黑汉子长臂一伸,夺过黑马的缰绳,一人驭着二马,使两马并排在狭窄的山道上齐头并进。
忽然,空中扑棱棱衣裾纷飞,方才明明落入山崖的少年,居然毫发无损,像一朵落花般轻飘飘地落回了黑马背上。他从大汉手里接过缰绳,手上握着一个亮闪闪的东西——原来是一把寒芒凌厉的匕首!
少年冲着大汉扬了扬那把匕首,笑嘻嘻道:“好险,差些就要丢了师父送我的宝贝了。”他眼若含星,脸颊飞红,衬着面上薄雾般细细的汗水,可谓桃腮带赤,妍丽动人。
黑汉子“哼”了一声,脸上倒也不像是恼怒,反而眼中带笑,很有些赞许地说:“你这踏月凌云步练得很好,如今也能算得上天底下数一数二的了。”
少年听他这样一说,顿时喜上眉梢,笑着叫嚷道:“师父头一次这样夸我!阿檀今夜要高兴得睡不着觉了!”
汉子没有应声。他脚上一踢,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头也不回道:“前面便是雁门关了。我们得赶在太阳落山前入关。等到了代州,师父领你喝酒去!”
“真的?!走喽!上代州喝酒去喽!”少年听见“喝酒”二字,简直高兴坏了,一甩马鞭,追着白马去了,两匹马一前一后消失在路的尽头。
踏踏的马蹄声越行越远,直至彻底消散。古道上又重归寂静,只剩巍巍群山静默挺立,绵延万里。
两人赶在落日前入了关,宿在一间颇为门庭热络的客栈里。
少年将两匹马拴在马概里,为它们添了些草料,从偏门走入客栈里,眼睛忍不住好奇地打望周围来来往往的人。
这少年名叫江檀,那个黑汉子乃是他的师父关武。他自小无父无母,跟在他的师父身边,随着他四处漂泊。他生长在滇南,大一些后,又随着师父去了塞外,远离人烟,过的尽是些食无求好,居难求安的生活。他第一次见到这样多人的地方。男女老少,高矮胖瘦,或环佩叮当,或衣衫褴褛,嘈嘈杂杂,百般形态,实在是热闹有趣极了。
他看了许久,忽然醒悟起来,赶紧四处找他师父的身影。他只一瞥,就见正堂一隅,一个大汉端坐在那,长剑歪放在桌上,正一碗一碗地喝酒,不是他师父又是谁?
江檀三两步跑到他师父边上坐下,自顾自拿了一个碗,斟上酒,痛痛快快地大饮一口,胡乱抹了抹嘴,舒了口气,又大口大口地吃起桌上的酱牛rou来。
关武一手拿着酒碗,一手搭在腿上,就那般姿态随意地坐着,无意中流露出一种由黄沙和尘土洗炼出来的英雄气概来,惹得旁边几桌的女人朝他投来含羞带怯的目光。江檀虽然长得貌美,但毕竟还只是个身量未开的少年男孩。真正能擒获女人目光的男人,是像关武这样的。
他下巴胡茬青青,方脸高鼻,五官并不标志,可合起来一看,却有股奇异的魅力,能叫许多女人移不开眼。因为女人能从他坚毅的眉眼,冷峻的唇角处读出一种气质,一种纯粹不受驯化的野性与大海似的宽宏来。
“小子,你在外头怎么磨蹭了这样久?”关武也夹了一块牛rou塞入嘴中。
江檀从酒菜中抬起一张小脸,脸颊被食物塞得鼓鼓囊囊的:“这里人多,热闹,不似塞外,叫人看得喜欢。”
关武朗声大笑,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摸了摸他的发顶:“到底还是小孩子。你喜欢这里,那是好事。此次回来,我们便不再走了。”
“不再走了?”江檀愣了一下,瞪着眼,费劲将嘴里的食物咽下:“真的不走了?”
关武点点头道:“此次回来,就是要带你回蜀地。你既拜在我门下,便是青城派的弟子。况且,”说到此,关武像回想起来什么旧事,眼神黯淡了一下:“你的生身父母,亦都是青城派的弟子。他们死后,葬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