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级粗砺的石阶通往极高的石台之上,石台方寸之地唯一的石座椅背上张牙舞爪的魔像与化为白岩的枯骨只消一眼就足够目睹的人心底胆寒,蒙上不祥的Yin影。足下透出微微暖气的石材又促使浮现安心感。
可若是知道这些石材的来处,怕是没有一个有野心的魔能够在这片魔殿里放松下来。
这处的石材是自极炎热的南方魔地炼狱怒魔山中移出。炼狱怒魔山是前南方魔王死前的休眠之地,也是现南方魔王的度假修炼之所——在三天前。
三天前,一夜代换。
怎么做到的?怎么做到的!
北方魔王,实力之强,纵横魔界,恐无魔可掠其锋芒。就算是被挖走了修炼的老巢,南方魔王不也只是叫嚣得厉害,却从不曾踏足北方境内么?
令万魔戒惧的北方魔王就端坐于高台王座之上,无人得窥其面容,也无人知晓他的心思。
今天却有一件更令魔将魔兵诡异的事。
那些痕迹……北方魔王身上的痕迹从何而来?是被巨魔掐住腰摔打?还是同其他魔王进行了惊天动地的对打?若掐痕指印解释得通,那么,魔王盔甲上这浓麝的味道又是怎么回事?是什么魔胆敢用Jingye羞辱魔王?还是说魔王只有一具盔甲也天赋异禀??
匪夷所思,无法想象。
而众魔瞩目猜测的对象却并不在意这些下属的想法,承受了这些痕迹的魔王坦然而安足。对于他来说,这场不知道算不算是性事的身体交融太过美好,每一点留下的痕迹都被看作给他留念的礼物。
可是留念……怎比得上留人?
殿外有鸟雀魔兽的叫声隐隐传来,平日不觉有何,今天倒显得吵闹了,却也无心思去探究。
——兴许是心早已浮躁。
“让你们找的矮人,在哪里?”魔王长长的铁指点了点石质的扶手,清脆的敲击声令下方遥遥仰望的魔将浑身一凛,从思考猜测中回到面前的问题中来。
上前一步,锐利的长眸将情绪掩藏起来,瘦高俊美的魔将小心禀告,“回大人,矮人已找到,现就在殿外等候。”
魔殿长至千米,看来原先听到的并不是什么鸟兽声,这矮人嗓门倒是足够大。这“等待”怕是没有人看守就无法“等待”了。
阿杰尔远望远处透亮的因距离过远而显得窄小的门洞,怔怔了好一会。
就这样……
魔王今日没有以往的果决,但众魔将也不敢出声询问打扰。
强者面前总是这样,无需制定规则,也不需要求,弱者自发便会遵从收敛。强者是制定规则的人,强者就是规则,如有变化,也只能由弱者适应遵从。
沉寂许久,从未出现过的长久沉默,魔王的威压随时间流逝而渐次增加。
惴惴不知什么惹恼了向来无悲无喜冷静得非同生物的魔王,众魔将今日诧异的事实在有些多了。魔王今天太过异常。
但渐渐,魔将们便没有空暇去想魔王如何了,都在用尽全力抵御魔王的威压,额角鬓发被汗水浸透,沉默的空气压弯众魔将的脊背,稍弱些的魔将已经有些站立不稳,到后来这威压比以往更重数倍。
“……带下去。”轻声传出的每一字都如此凝重,暗藏了不知是怒和厌的负面情绪以致原本清冽坚定的声音变得沉郁低缓。
他应该将彦期望的要求即刻实现。他应该……
他需要一点时间,不多,只要一晚上。
彦,请给我一晚的时间……
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魔界不重要,魔界对于我什么都不是。
承诺不重要。
你重要,你比所有都重要!
我只要你……
如果你要我留下。
我恐怕会即刻消亡。
我等不到……
我等不到你回来……
带我走……
带我走。
我会护住魔界,但是……带我走……
我想和你在一起,想得灵魂都痛了,好痛……
Yin暗的魔宫里,幽幽蓝火点不亮空旷的灰暗寝殿。
聚拢旋转的毒霾在高大的盔甲前凝结出另一房间的景象。
少年安睡的脸庞被夜明的魔蚌内丹照得柔和,暖热的巨焱兽骨削出的床架供给的热气让少年眉目舒坦地翻了个身,纤细的小腿自气垫树叶纤维织成的ru白色细腻被子下踢出。
魔王急急抬手想为他盖好被子,指尖却落了个空,戳破了轻薄的灰霾。
分散的毒霾很快又聚在一起。
魔王比毒霾颜色更浅淡的灵魂眉头一皱,挥去毒霾又重用魔力聚成景象,指尖隔空捏起被角轻缓为毫无知觉的少年盖好,又拂起一片纱帘盖住了蚌珠过亮的光芒,室内仅余了浅淡能见轮廓的光线。
做完了这些,闪烁着幽幽冷光的指节仍是舍不得离开,无法触碰地在空中描绘心爱少年的容颜。
“……你不想带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