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深渊般的裂痕,墙头上架着茅草和树枝铺成的屋
顶。墙上开着两个洞,蒙着发黑的塑料纸。山风一吹,就发出呼啦啦的响声。
两片看不清颜色的木板遮掩着的门前蹲着一个男子,我不知道他是四岁还是
四十岁。上身穿着结了一层油亮硬壳的棉袄,下身却光溜溜的,正仰着脸,看着
我嘿嘿嘿地笑着。眼神中一片空白,看得我心中发憷。
但我没有迟疑,径直从他身边冲进了屋门。男子哈哈大笑,仿佛看到了什么
最有趣的场面。而我扫视屋内一眼,便发现屋子里几乎是一无所有。
阴暗的外屋中只有对着大门的土墙上挂着一张模糊不清的画像,写着「大慈
大悲观世音菩萨」。画像前摆着一只蒲团,蒲团上的草梗都已经油光发亮,明显
看得出膝盖的印迹。
这世界真的有神明吗?即使有,又怎么会回应你们的祈祷?
外屋左右两边各有一扇没有门板的门,通向里间,如同我当初和心儿一起生
活的家一样。我没有看到什么拐卖来的女人,正迟疑着应该先看哪一间的时候,
耳边却突然响起一阵歌声。
歌声微弱,几乎难以分辨。但在我听来,却是这世间最响亮的轰鸣。
「好哥哥,快救我。狐狸抓住了我,跑过了小山坡。
好哥哥,快救我。豺狼抓住了我,跑回了它的窝……」
这曾经熟悉,却已多年未曾听到的歌声,就像是直接在我脑海中发出惊天动
地的巨响,那一瞬间我只觉得天地都在飞速旋转。我下意识的伸手扶住土墙,痉
挛的手指间纷纷扬扬地落下土屑。半晌之后我才大汗淋漓地抬起头来,哀求般地
看了墙上的菩萨像一眼。慈悲的神明正低眉敛容,带着一抹难以捉摸的微笑,温
和地看着我。
一时间,那些怪力乱神的说法潮水般涌入我的脑海。我浑身发着抖,呻吟了
一声。是我积了足够多的阴德吗?是我的祈求得到了回应吗?我的寻找终于找到
了吗?
但我仍然不敢相信,我甚至开始怀疑我自己是否还活着,怀疑这个世界是真
实的还是想象出来的。我甚至在想我是不是也得了精神病。我看着那飘出歌声的
黑洞洞的门,却恐惧得挪不动脚步。
直到那不知道四岁还是四十岁的男子哈哈大笑着从屋外走进来,我才一个激
灵,恢复了清醒。我想到了自己的处境,听到了屋外的喧哗。我必须马上行动,
无论屋里唱歌的女人是谁。我摸了一把冷汗纵横的脸,然后迈开哆嗦着的双腿,
大步走向那扇门。發鈽444.cом
屋里的一角用没有剥皮的枯木架着木板,木板上堆着一些破旧肮脏的被褥。
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一个女人坐在那里,一遍又一遍地唱歌。
光线非常昏暗,女人也蓬头垢面,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我毫不犹豫地走了过
去,一把抱住了她,任由热泪从我眼眶中奔涌而出。
我不会认错的。无论她变成什么样,我都会认出她来。无论分别多久,我都
会认出她来。就算我死了,当我的灵魂遇到她的时候,也马上会认出她来。这世
界有谁会不认识自己的心呢?我的心就在这里。无论是偶然还是必然,是奇迹还
是神明的指引,是我积够了阴德还是那些我帮助过的人为我祈福的愿力。就像是
整整过了半生之后,我再一次来到了心儿面前。
只可惜心儿仍然不认得我。当我抱着她的时候,她有些挣扎,喊道:「我要
去等我哥哥。我哥哥是大学生,最厉害了。」
我只能抱着她,一边解她脚上的绳索,一边泪流满面地唱道:「好妹妹,你
别怕。哥哥这就赶来啦。打败狐狸和豺狼,带妹妹一起回到家。」
心儿停止了挣扎,疑惑地看着我,像是想起了什么。她也记得吧。这歌声。
除了我之外肯定是不会有人唱给她听的。
但我没时间激动和喜悦,也必须平复我汹涌的心情。我不能任由自己发泄情
绪。要带走她,带妹妹回家,我还面临着艰难的考验,要打败狐狸和豺狼,要保
持冷静和理智。这真是艰难,这本该是我人生中最应该放纵自己的时候,我应该
放声大笑,应该嚎啕大哭,应该仰天长啸,应该引吭高歌。应该打碎我身边的一
切,应该纵情怒吼,应该歇斯底里地尖叫,应该扇自己几个耳光。但这一切疯狂
的举动我都不能做,我必须压抑着喷薄而出的感情。我听到窗外人声鼎沸,听到
村民们愤怒的咆哮。我知道我已经错过了安然撤离的机会,但我解开心儿脚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