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荧上车前,回头看江斜,一双漂亮的眼睛死死盯着江斜,似是要把他的眉眼都全部记住一般,最后,只留下一句话:
“江斜,你要活着。”
江斜突然揽她入怀,楚荧去扯他的领子,江斜低头,吻落在她的唇上。
短暂且深,仿佛可以用尽楚荧所有的力气,又给了她所有的勇气。
“楚荧,当初这门亲事,我对你总是用了不少心机,如今也依旧是算计——这样,就算我死,你也能记我一辈子了。”江斜把楚荧拎上马车,眼眶也是shi的,唇上还shi润晶莹,“京城里的事,拜托你了——我会活着等你,嗯?”
隔了雨帘,再然后,就连车的帘子也落了。
楚荧的视野里再也看不到江斜,她仰头,用手捂住自己的脸,深深地吸气,收敛自己所有的情绪,开口:
“林三,我们走。”
林谣坐在车里一直没有说话,一只手支着下巴,偷偷地撇着楚荧。
其实从众人在城楼前停下,再到楚荧上了这架马车,统共也不过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从最初的惊诧、失态,再到二人三言两语的默契妥协,不过只是几息时间,便做好了所有的决议。
林谣是个爱哭的人,也是个善于哭的人,她同楚荧虽算不得多熟悉,这却是她第一次见楚荧哭。
当初她算楚荧、让楚荧落进太子手里时候,她没见楚荧在家人面前哭泣,后来楚荧被皇后的人下药,她依旧没有见过楚荧恼羞成怒落泪过。唯有今日,她见楚荧哭了。
林谣也见过很多吻,也经历过许多的吻,她以为世间的吻,大多都是带着情、带着欲、带着冲动、然后走向床榻,却唯独没有见过今日这般,生离死别之前,虔诚的吻别,然后各自奔向各自未知结果的前路。
伺候过不少人,她以为自己是情场的老手,但林谣看着身侧坐着的楚荧,浑身shi透、满身泥水,如今已是毫无姿色二字可言,而她现在已经揩干了面上眼泪,冷静地坐着。林谣忽然不知道,究竟何为情爱,而她又同时在朦胧中有些明白,为何所有人都对楚荧抱着好感。
时辰还未到,城门还没有开,眼看着马上西北来的军队就快要到了,林三带领着马车一路向城门附近赶去。
“我乃副指挥使秦穆尧,听我命令,给少夫人开城门。”
城下忽然传来了楚荧熟悉的声音,那是前世她的尘缘旧梦。
秦穆尧不知从何处出现,站在城楼之下,身着官服,手中拿着象征着官职的黄玉腰牌。
驻守城门的人自然是识得秦穆尧的,见秦穆尧下令,便赶忙为楚荧的马车开了城门。
马车从秦穆尧身边经过,曾经的夫妻擦身而过,一只素手将车帘微掀,唯有女子平静地轻轻点头示意,男子苦涩回礼示意。
楚荧的马车进城,秦穆尧又下令:“关紧城门,若无宫中下旨或者我的命令,今日所有人不得再开城门。”
随着厚重的城门沉沉地关上,楚荧和江斜,彻底分割在两个世界。
“秦副指挥使看了我和阿荧多久。”江斜懒懒地将手抱在胸前,毫不见将战前的紧张,反倒是和秦穆尧聊了起来。
“……”秦穆尧沉默着跳过这个话题,当初是他自己没有人情本心,如今早已于事无补,他也不该再去打扰别人的生活,“她过得好吗。”
江斜只眯眼看着城门关上,又悠悠地看向远处靠近的军队,轻佻问道:“前夫哥如何觉得呢——又或者说,妹夫。”
秦穆尧默了许久,然后沉默着,将萧宸拜托他带给江斜惯用的剑递给江斜:
“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如今我来,我的立场便是要守好京城,不能容乱臣贼子威胁圣上。”
林三领着马车,一路驶向承阳候府。
楚荧匆匆进了承阳候府,虽是大清早,但是这般情况之下,承阳候府里的人倒是也无法安眠的,一家人看见楚荧回来,又忧又喜。
“荧儿……”夫人李柔看着满身狼狈的楚荧,担忧开口。
“母亲,我无事。但是夫君还有他要做的事情,所以没有跟着荧儿一同回府。”楚荧笑着答,又看向公公江毅,平静开口,“我马上要准备进宫面圣,烦请公公带儿媳一同前往。”
江毅看着面前沉着果决的楚荧,沉默着点头。
“少夫人还要去忙吗……”素雪一直悄悄跟在楚荧,心里心疼,但是看见楚荧面上果决又冷静的神色,却知道不是该多问的时候。
“备热水,准备进宫的朝服,稍作休整,我马上带人进宫面圣。”楚荧眉目清冷,一字一句,皆是果决。
沐浴,焚香,梳发,更上进宫面圣的朝服,井井有条,繁琐却又迅速。
当天色终于从Yin沉中抛出一缕微弱的天光、而城门之外,程伟率领着从西北而来的军队,也只剩下一里路便要兵临城下,素雪沉默着,将最后一支发钗插入楚荧的发髻之中。
楚荧看着镜中庄重的自己,平静起身,带着玉兰和林谣,走向前往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