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黛西才抬起头,仿佛刚在回忆中经历了一番痛苦挣扎。最后,她还是说:没有。我是自愿的。
玛丽安若有所思,但是这个问题让你想到了某些具体的经历,对吗?
黛西没有回答。她坐直身子,摸了摸手臂,犹豫了半天,问道:你们是不是会为病人保守秘密?
这是基本的职业素养,你放心吧。
我是说,什么都会保密吗?假如假如有个杀人犯,在这里告诉你他刚刚杀了人,你也会为他保密吗?
理论上是这样的。玛丽安面色如常,继续解释道:我们不可以主动泄露病人信息,除非司法机构携完整手续来调取档案。
黛西靠回沙发上。那个秘密在心里埋藏太久,发酵得她自己都弄不清事情的原貌了。
我觉得我可能害死了一个人。黛西挤出了这句话。
训练有素的玛丽安,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吃惊的表情。
大学新生报到的那天,黛西只身一人到达了学校。
她自小就大大咧咧的,跟着开清洁公司的姨妈打工,镇上不少人都认识她,给了她一种混得挺开的错觉。离开舒适的小地方到这里,她不知怎么的就失去了与人交流的能力,更别说她还揣着一颗破碎的心,打不起Jing神面对新生活。
她一个人带着个小小的箱子到了学生宿舍,周围好不热闹,处处都是被全家一齐送来的新生。她凭着点机智找到了文学系的大楼,系里在一楼的大礼堂开Orientation大会,现场来了不少或是帮忙或是凑热闹的高年级生。
坐在黛西身边的女生很激动。她是大三学生,非常自来熟。她拉着黛西说,系主任安排梅尔教授来演讲,一定是有心的!
黛西眯起了眼睛,你在说什么?
她拍拍黛西的胳膊,神采飞扬,等等你就知道了。
一个男人快步走了上台,喧闹的礼堂插进片刻的安静。坐在前排的黛西最直接地受到了冲击,没克制住一句发自内心的赞美:卧槽,他好帅。
后面有人笑了出来。讲台上的男人看了过来,她羞愧地低头下盯自己的膝盖。
梅尔教授开始了他的讲话,声音悦耳动听。
旁边的女生凑过来和黛西说悄悄话:对吧?对吧?!骄傲的语气,就好像教授是她的人。
当然,更准确地说是她所在的文学系的人。一个英俊且优秀的教授,是文学系学生身份认同的一部分。一代代天真无知的学子们涌进来,都想拥有他,或是成为他。
黛西算是明白了,这梅尔教授大概是系里的门面,没有谁比他更符合人们对文学系的幻想了。
她没有认真听演讲,手撑着脑袋仰起头,盯着他那地中海人种特有的完美下颌线条。往下,脖子也很优美,被正经的衬衫领环绕,系上了领结。她好笑地想,这大概是没有哪只吸血鬼能够拒绝的脖颈。
他手上拿着一份演讲稿,被她发现那只是薄薄的一张纸,几乎能透光,仅在最上方写了一行字,其余是空白一片他根本没有准备稿子,却在这侃侃而谈。不知是才华足够支撑一场即兴演讲,还是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Orientation结束以后,黛西趁机拉住了隔壁的女生,问了她名字。
她叫莫妮卡,来自法语语言文学。她说,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带你到处转转吧。
这一转就转到了天黑,还稀里糊涂地被塞进一辆车,莫名其妙地来到了一个派对上。派对是由兄弟会举办的,在一栋带泳池的house里面。这里有好多人,好吵的音乐,还有一些不太合法的勾当。
当时黛西对这些人的德行还一无所知。她紧紧跟着莫妮卡,怕一走散就会被未知的世界吞噬。莫妮卡把她领到屋子中央的几个白人男孩面前,把她介绍给了他们。他们是派对的举办人,的确年轻帅气,惹女孩子的注意。但是他们看黛西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就好像她是什么新鲜的物件。
一个很强壮的金发男生靠过来,近得让黛西不自觉后退。他拿了杯饮料给她,她拒绝了,我还没有到饮酒年龄。
开什么玩笑,这里有几个人真的满21岁啦?
你是哪里人?另一个男生插进来问道。
黛西越来越紧张了。莫妮卡哪里去了?她回答了小镇所在的那个州的名字。
他们好像不满意,嬉笑道:南方人?但你看起来像中国人啊。
我的外公外婆是中国人,我妈也是中国人,但她有三十多年没回去了。而我一次也没去过那片土地。
黛西在心里想了一遍,但她觉得没必要和这些人解释。她想起了在历史书上见过的图画,印第安人被铁链拴着带到白人的世界,被放在广场中央和其他珍奇野兽一起展览。
黛西的长相有些异族,又有点白人特征,让他们有些困惑,不知道该拿出哪一套态度对她。他们之间默默交换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