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华庭弯腰撩袍,双膝跪在地上,“子逸真心倾慕贵府千金,若得此一人,一生一世,终生不负。”
跟在后面的崔禹都被公子这一番动作弄得摸不着头脑。
说来这出奇的事还是在两月前,公子原本要在西域再待上许久,一觉醒后,却突然快马加鞭从那赶了回来,不仅处置了汪满春,竟还设计叶家家眷途中遭遇劫匪,又出手相救,来了个英雄救美,一见钟情的戏码。不过多久,就来叶府提亲。崔禹实在想不出,公子这是要做什么。
“顾六公子,我活这么大年纪,就这一个女儿,她是我的掌中宝。你顾华庭的名号在这整个徐州谁人不知,我哪知道你是不是一时心血来chao来娶小女,改日厌弃小女就像厌弃你后院那些姨娘一样,把她当做废布一样甩掉!”叶修怒瞪了他一眼,甩袖而坐,不论顾华庭如何,都是绝不松口。
顾华庭跪在地上,脊背挺得笔直,漆黑的眼瞥了下屏风里的人影,又很快收回,静默不语。
叶蓉躲在另一边,背靠在里侧,心凉了半截,看阿爹这态度,定是不同意了。想到多半不能嫁给一个顾六公子,心里竟莫名地升出一股悲伤之意。她脚步微微后错,一手扶住流玉,另一手捂住胸口,一时痛得难以呼吸。
“姑娘,…”流玉看出她不对劲,一手扶她,却因二人是躲着不敢大声,见她面露痛色,焦急道“姑娘咱们回去吧。”
叶蓉张张嘴,连尾音还没说出来,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她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一个男人一直守着她,跟她说话,可她听不清。
后来,男人更过分了,用各种手段逼迫她。
“不要,你别过来!”
“啊…”
叶蓉倏的睁眼,从床榻上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手脚冰凉,心口砰砰直跳。双眼恍惚无神,不属于她的记忆如洪水般涌向脑海。
“姑娘?姑娘?”流玉听见屋里的动静,急急忙忙过来,“姑娘您怎么了?”
叶蓉眼睛怔愣地看她,喃喃道“我怎么了?”
流玉端着药喂她,“郎中说您受了惊吓,才至昏迷不醒。”随后她又皱眉,“姑娘,是不是那日的劫匪吓到您了?”
叶蓉怔然,上翘的睫毛颤了又颤,道“顾六公子呢?”
流玉一愣,随即笑道,“六公子听说您晕倒,一直守在外面没走呢!他可是真的关心您呀!”
“不!”叶蓉神色大变,双手抓紧被角往里面缩了缩,像是看到什么惊恐的事一般,“让他走,让他走!和阿爹说,再也不要让他进叶家的门!”
“姑娘,姑娘您怎么了?”流玉放下药碗,手忙脚乱地上前安抚。
“快去啊!”叶蓉眼眶染shi,泪水簌簌地流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角红红的,双手推着流玉,“你快去,快去和阿爹说啊!”
“是,是,奴婢这就去。”流玉慢慢安抚,又拗不过她,快步去了屋外。
叶修不让顾华庭进后院,他只得站在正厅廊下,等着叶蓉的消息。
流玉匆匆跑出来,先看了廊下郎君一眼,进了屋,又很快出来,回到后院。
顾华庭长眉颦蹙,面色沉得吓人,跟在一旁的崔禹不得不向后错了几步。
里面有仆从出来,躬身做礼,“六公子,我家老爷交代,请您回去吧,以后都不要再来顾府了。”
感受到身边低沉的气压,崔禹很是有眼色地上前询问,“敢问这位小哥,贵府姑娘这是怎的了?这其中有什么缘由让叶老爷态度这么坚决?”袖中又慢慢移出一点银光给了那人。
仆从一乐,偷偷摸摸地收下低语,“听说是姑娘又让梦给魇着了,指明了说,说…”他顿住,咽了咽唾,觑着身边的郎君,不知怎的,那眼神竟让他不敢直视,“姑娘说再也不要让公子来府上。”
他话一落,瞥见郎君的眼神,方知后悔,快步回了屋。
好在身边这位顾六公子虽瞧着吓人,但也没做出别的什么事。
顾华庭回顾府,屋中冷冷清清,没掌灯,夜里空旷寂寥,了无人气,
他死于大魏二十二年,再一睁眼,是在西域,一切都没开始的时候。
她还不认识自己,原以为,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先处置了汪满春,散了后院姨娘,又设计与她相遇。这其中究竟哪里出了差错,让她再次厌恶上了自己。是他太过于急切?还是她也和自己一样,知道以后的事。
想到后者,顾华庭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回靠在太师椅上,薄唇抿成一线,静得连呼吸都微弱。
万家灯火掌起之时,唯有这一间孤独寂寥。
叶蓉昏昏沉沉多日,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清醒的时候少,大多都是在睡觉。看了不知多少郎中,就是不见好。
不知从哪来了一个疯疯癫癫的道士,竟说要叶蓉嫁给顾家六公子病才能痊愈。叶修当即把人赶了出去,疑心这个道士莫不是顾华庭派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