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喆往前走了几步,回到他们刚才分开的位置,同样扬起唇角,丝丝缕缕的白气转眼间被夜色稀释。
“算是朋友吧?”
对方身后跃动的车灯光束汇入眼底,梁赫静默地望着他,以极小的幅度点了下头:“嗯。”
“那就利索点,”沈喆接着说,“万一有个什么事啊,问个题之类的能找你。”
“就为这个啊?”
“那不然呢,天天上学又不能约着出去玩。”
“谁说要跟你出去玩啊?”梁赫本来就是调侃,他当然知道留个号码也不见得真有多少事需要电话交流,“座机,71xxxx9。”
沈喆带着手机,他迅速开机,把梁赫的号码存进去,抬头发现梁赫已经转身,马上就进楼道了。
“哎,你不存我的吗?”
“你拨一下那个号码,响一声就挂!”梁赫回头,只是脚下没停,倒着往楼道口走,双手拢在嘴边,“我懒得拿笔出来了!”
“好吧,别忘了查。”沈喆笑着收起手机,挥了挥手,不久融入了都市的另一片熠熠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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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的合唱比赛,三班取得了二等奖的优异成绩。罗茗钰基本满意,班级同学更是高兴。
比赛本来就是校级的庆元旦活动,学校没有再组织特别的新年活动,让各班自己安排,罗茗钰只是组织了主题班会,变相又搞了一次学业动员,毕竟距离期末考试只剩短短三周时间。
互换号码后不久,沈喆真给梁赫打了一次电话,是个周日下午,为一道数学题。
“F2的坐标是(c,0),那上面A点的横坐标也是c吧?要求纵坐标,你把它代到椭圆方程里,把那个1当成a方……”梁赫握着话筒,对着草稿纸上的函数图,向电话线那头的沈喆传递思路。
“为什么?”
“刚才不是说了a等于1?”
“然后呢?”
“你能求出来A的纵坐标是b方吧?”
“那怎么求B的坐标?”
……
只是一道填空题,沈喆的疑问却没完没了。
其实梁赫给别人辅导功课方面的耐性非常有限,如果是他会做的题目,怎么看都觉得理所当然,不明白对方难以理解的点在哪。
所以教师还是值得佩服的,至少梁赫自己做不到把认为简单的意思以同样简单的方式传达给他人。
他心里有点急,甚至开始纳闷,沈喆干嘛非要打电话问,找同样住校的其他同学问岂不更省事。
焦躁,但不想表现出来,因为沈喆说他们是朋友。
“我说……”
梁赫又说完一大段,沈喆那边只是一阵轻轻的“嗯——”,音调是上挑的、拖长的,好像还是不明白。
“梁赫,”沈喆肯定地说,“你不耐烦了。”
“我没有。”他抢着说出违心的话,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如此迅速的回应反而印证了自己的心虚。
沈喆在那边笑,无意揭穿他的窘迫,自嘲似的问:“我是不是没救了?”
“不是,”梁赫再次否认,“电话里说不清楚,最好一起看着图做。”
或者说,找身边的人请教更好。
但沈喆说:“现在不方便出校门。”
“出校门干什么?”
“你不是让我找你讲题吗?”
梁赫又听见了沈喆的笑声。
“你宿舍的人呢?”梁赫提醒他,“你没问别人?”
“他们也不会,”这倒是真的,沈喆看了眼宿舍里两个没心没肺睡着大觉的室友,还有一个不知道跑哪去了,“说明天直接抄别人的。”
梁赫一口气没提上来:“你就让他们抄啊?”
“我又管不着,”沈喆的声音放低了一些,“我可不是数学课代表。”
算了吧,数学课代表也懒得管这闲事,梁赫心想。他本来午休醒了一会儿,为了一道数学题绕来绕去,绕得脑子一团浆糊,恨不得立刻扔了电话去床上补眠。
“那你呢?非今天做出来不可?”
“不了,”沈喆总算让步,“我明天再问你吧。”
“嗯。”
“你早等着我说这句话呢吧。”
这人怎么非要把别人想什么都说出来啊?梁赫对沈喆的印象又加上一笔——不留情面。
不过,留情面的人怎么会打小报告呢?早就该清楚了。
无声的小计较之后,梁赫发觉自己已经握着话筒愣了好一会儿,可沈喆还没有挂电话。
“开个玩笑,”沈喆继续说着,“你想什么呢……”
又来了。
心思在对方面前一览无余,使梁赫暗生不甘,又为不必解释什么而感到舒心。
“明天能早点来吗?我早读前问你。”
最后,梁赫听到沈喆的这句话。
“好,”他痛快地答道,“你也记得早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