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翁扬起嘴角端详着户绾,赞许道:“姑娘敏慧聪颖,一尝便知是何丹药,必然Jing通医经药理,年纪轻轻有如此造诣,着实令老夫刮目相看。”
“前辈抬看了。”户绾谦逊道:“晚辈不过略知一二,论医药造诣还得是百里氏族的先祖,竟能研制出世人梦寐以求的长生药方。金丹卷虽是祸根,无疑也是撼世宝藏。我原只当不死金丹为笑谈,入了古墓才全然颠覆了我的认知,方觉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前辈不正是活生生的例证吗。”
“我活了千年,看尽世事变迁,烽火乱世也好,太平盛世也罢,都如过眼云烟。活得久了,对人情冷暖无动于衷,对山河湖海兴味索然,时间于我不过是无尽的寂寞,个中滋味一言难尽。洗尽铅华无求无欲,唯一所愿便是rou身化尘归土,灵修魂飞魄散。”老翁轻轻抚摸着身下的棺椁,落寞道:“世人梦寐以求的不死身,无非是入了一道又一道繁复的轮回,走了一程又一程孤独的旅途,感受不到真实,体会不到陈杂的百味人生,与行尸走rou何异!七年前两族交战,死伤无数,这场战争不禁让我思考金丹卷存在的意义,尽管封存在鲦山深处,它依然是个祸端。你们的到来兴许是个契机,我活够了,也活累了,作为三身族最后一个无量寿身,能与金丹卷一同化为灰烬也算死得其所。”
“前辈......”
“祖师爷,你......”
老翁抬手制止户绾和李堂道长,他已然决定销毁金丹卷,旁人多说无益。出墓的暗道设在棺椁内,一旦开棺必然触发火石流沙顶,要放仨人出墓,金丹卷定保不住。老翁守着它七百多年,此时反而满心轻松,颇有些解脱的喜悦。
“我们一行四人,有一人误触了摄魂石,食人rou,无神识,可有救?”百里弥音对先祖沉痛的决定不置一言,开口却提起卫封,不免让人觉得她冷漠无情。却不尽然,她若冷漠无情,临走也顾不得失心疯的卫封了。先是手刃百里南,后又面临先祖的诀别,金丹卷即将不复存在,整个古墓亦会变成废墟,而这一切均是由于她执意入墓酿成的后果,是她辱了氏族交付的神圣使命,此刻心情最沉重的莫过于百里弥音了。
在摄魂石林,李堂道长目不能视,不知卫封具体情况,当时顾及到户绾的感受亦未曾多问,此番听百里弥音如是说,不禁头皮发麻。一想到卫封,户绾当即悲从中来,敛着眸不敢期望能从老翁口中得到乐观的答案。作为一名大夫,她很明白失心疯令多少神医望而兴叹。
果不其然,老翁摇摇头,缓缓自棺椁下来,随手拾起一旁的拂尘端于肘内,幽幽道:“我见到他时,他肚鼓如囊,已气绝身亡,怕是生前俨如饕餮进食,被活活撑死了。”
户绾闻言鼻腔一酸,潸然泪下,抑制不住设想卫封撑死的惨状。胃壁破裂,面色青紫,遍身呕秽......
“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望尔等节哀!”老翁虽初识户绾,却对她颇多欣赏,见她悲切,难免恻隐。
卫封打小喜欢亲近李堂道长,两人时常拌嘴抬杠,也是仗着李堂道长同昌池道人一般视卫封如徒如子。听到这个噩耗,李堂道长亦哀痛万分,轻轻拍了拍户绾肩背,权当安慰。此时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寡言少语的百里弥音漠然杵在一旁,怔怔望着泪水涟涟的户绾心疼不已,却不知如何是好。她的内心对卫封的死丝毫不起涟漪,面对悲伤难过的户绾,百里弥音不禁猜想户绾此刻的感受,大抵与她七年前体会肝肠寸断的滋味无异罢。思及此,不知亲情为何物的百里弥音黯然看向老翁,竟隐隐滋生出挽留他的想法。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循环往复自然规律,眼下不是哀悼的时候,万莫误了药效,赶紧准备出墓吧。”老翁提醒道。
“一......一会儿揭开棺可会引起尸变?”百里弥音想让老翁一道出墓的话哽在喉咙。
“盖棺前,老夫先风干了长老的尸身,再让他躺在寒冷的暗河之上,经水气浸润数百年,不同于典型干尸或shi尸,起尸的可能性极大。当初处理尸身时岂会想到今日自家人来掘自家人坟墓,若起尸了,你一定要趁火石流沙顶倾泄前尽快摆脱他,莫拖泥带水,亦不可被他牵制,老夫自会助你一臂之力。”
“开棺吧!”百里弥音果决道。成也好败也好,总归要经历一场恶战,该来的并不是拖着就可以躲得过。
“哈哈哈......手无寸铁就敢叫我开棺,当真狂傲,是我族人当有的血性。”老翁仰天一笑,不无得意。
须臾,只见老翁扬手一挥间,状似马尾的拂尘瞬间丝丝缕缕散开绷直,原本柔软细腻的兽毛顿时如坚硬的刺针般深深插入椁盖接壤处。随即手腕一动,他轻轻巧巧将拂尘往上提拉,厚重的椁盖便被掀翻在地。整个动作迅速流畅,不费吹灰之力,仨人不禁看傻了眼。拂尘在老翁手中竟有如此威力,若落在户绾手里,充其量赶赶蝇虫拂拂灰尘。
甫一揭开椁盖,冰凉的水气伴随着潺潺流水声扑面而来,户绾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倒是吹散了些悲绪。棺椁内横空架着一口硕大的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