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星的回鹘和北夏商队来到沙海,但入不了城,只得在辅城内落脚。可消息依旧传得飞快:北夏君主捱过大限,将京里伙同逼宫的人屠得屠、关得关。李继信回不了夏京,集英寨又被人纵火烧了。现在只带了上千散兵游勇四处劫货维生。
“做皇帝有甚个好?一不小心就被人拽下去。”
“拽皇帝有甚个好?一不小心就搭进去命。”
李山翠和燕云汉边烤面饼边在厨房里聊天,“还不如咱们平平安安地在沙海里打铁。”
可是打铁也见不得安生,沙海的安危并非取决于生民的心意,而是一群自以为是人:做皇帝的和拽皇帝的。锦王将沙海的人心暂时抚慰,大家觉得她立了如此大的功劳应该会加官进爵。可已经是堂堂亲王,再怎么加?难不成让她坐皇帝?
那就应该会赏赐她金银财宝。大伙儿等着从京里来的热闹——大队马车驮着金银细软、玛瑙翡翠送给锦王。
山翠端菜时问突然微服来她家吃酒的锦王,“殿下,京里给您的财宝什么时候送到?”
赵宜芳愣住,随即回答,“还早。”论智慧,老百姓的比庙堂上的拐弯抹角要直接得多。赵宜芳为将士讨赏、陈述西北危局的信就在这两天送到京城。以颍王的风格,少不得将京里吃喝玩乐的塞几车运回来。
云白鹭无力地靠坐在李素月旁,“运回来财宝赏山翠一箱,成亲的嫁妆也够了。”说罢还瞄一眼李素月,这铁匠微微笑了,似叱实嗔,“胡讲。”
赵宜芳和卢尽花交谈后,对云白鹭更刮目相看,“你远在边寨,竟然能调动德顺军、镇戎军,通晓战局人心。阿鹭——”你不愧谢师的徒儿。但后面半句锦王不想说,“阿鹭——此次你们在外,我们在内,更得亏月娘冒险往返送信,才得以进退有序,攻守得法。我为你们都请了赏,嫁妆管够。”
山翠喜滋滋地拍手,又被阿姐瞪了眼才讷讷收手离开,“我再去端菜。”
云白鹭虽然也关心嫁妆,更关心北夏的动向,“我还听说——我爹,云放江在夏京乱套那天起被任命为新的南宣徽使。怕是北夏人还想再来沙海谈一谈。”
给她夹菜的李素月手臂僵在远处,她心直口快,“还来谈个劳什子?害咱们一顿再来收钱?”
锦王嘴角抬起,“这是还当咱们沙海纸糊泥塑的呢。”她也听说过云放江任宣徽使的事,但还街头巷议还没确认。如果北夏人真来这一手——她抬眼看着云白鹭,“你爹要是来做说客,北夏人会打得什么主意?”
“他知晓两国内政,定然懂得游刃要价。北夏出了内乱,连带祸乱了沙海一带。他们来要价是其次,结好方是急事。”云白鹭又恢复了Jing神,和锦王看看而谈时看得李素月眼神晶亮。
“不错,北夏忙于肃清内患,定然不希望我军趁机北上。他们若是派人来,为的是探清虚实,看看本王和朝廷的口风。”赵宜芳的笑让云白鹭忽然升起不详的预感,“别是为了结亲。”锦王说。
求锦王结亲可能性不大,北夏在理亏的情势下,派亲爹来安排亲女儿的婚事却又可能。云白鹭也是白家后人,其母亲在西北和朝廷颇有名望。一个出身主战名将家的女儿与北夏和亲,是缓和两国氛围的最佳人选。
云白鹭刚要发作,李素月却紧紧抓住她的手,“王昭君和亲后,汉与匈奴还不是照打?”她的脸涨得通红,秀气的眉眼震烁着怒气,“不能嫁!当我沙海女子是何物?”
赵宜芳喝下水酒,“我沙海女子”这几个字莫名给了她安心的感觉,她去拜祭过白芷几次,因为来到沙海、听了多回夜郎梆子唱念她,才渐渐知道这位沙海女子在人们心中的分量。
“我沙海女子,战如雷霆、心有江海,岂甘于居家相夫,要为沙海女子世世代代撑口自在气。”云白鹭念叨着,给李素月添酒后拍拍她手背,“放心,我不嫁。”
李素月不放心地看了眼赵宜芳,见这位锦王也点头,“我也不准。”
“我特别好奇,白芷是难得的英豪女子,怎么会屈就与云放江成亲?”锦王向云白鹭打听起。
云白鹭苦笑,“世人见我多有此问,一是因我实在不似母亲英勇,二则因为我爹投降了北夏。一个不世出的女子,一个窝囊男人,生下的女儿多半会不lun不类吧。”云白鹭发现李素月的眼光忽然温柔起来,她咧出白牙,“不过我已经不在意了。
“说起我娘和我爹的婚事,一半是被朝廷逼的。”云白鹭的笑容骤然冷下,“虽然外公请朝廷将保胜军统帅授予我娘,可枢密院几道敕令给外公,要他削了我娘的带兵权。否则直接打京里派人接管。你们也知道,这几十年,枢密院里派出的统帅多是文官,朝廷还不忘记再派内侍建军。十战十输的人,他们要来了,西北岂不乱套。”
“所以,作为让步,枢密院认命你爹,而白家为了保住保胜军一脉,也要你娘和你爹成亲?”这是赵宜芳在京里就听说的。
“为什么是我爹?因为他身为外公大将,深谙西北兵事。又出身于殿前指挥营,被枢密院信任。加上他